不论宗门中人如何议论,万鹤笙依旧在帖中加上了七曜宫的名字。
她终究是下一任宗主,姜乌鹊本要同她争一争的,不知为何又退却了。顾休无意与她相争,其余人要么身份太低,要么资历不足历练不够,不曾外放去州县上镇守,不曾在主宗内各部门任守,
细数下来,偌大太虚门,竟无一人可与万鹤笙相争。
犹自惊怒的长老细细盘点,忽然一惊。
所有能与其有一争之力的人,无一例外都慢慢平庸下去,或是无欲无求不愿出面,比起万鹤笙来怎么都差了点,不足以服众。
可谁都没有发现,所有人都认为天玑真人性情温和包容。但……抛去这么多年的宗门内风雨,只看结果,她得利最大。
倘若这也是万鹤笙的算计,那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
“明长老?”万鹤笙微笑,“可还有疑虑?”
那位长老硬生生打了个寒颤,强笑道:“无,无事。”
他捧着一叠请帖,惴惴不安,其他还好,唯独这张给七曜宫的请柬,真不知该让何人去送。
万鹤笙又笑道:“长老不必担忧,本座已有人选。”
不出所料,邀请七曜宫这事儿,在宗门内掀起了轩然大波。大多数人都无法理解,他们自幼接受的教育就是仙魔不两立,可他们既然拥护天玑真人,又不得不为她的名声着想,自发开始去替魔修说话,以表明其决策的正确性。
但真要说来,七曜宫并未对太虚门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
虞知微堕入魔道一事众人皆知,但她打伤姜月明的事儿少有人知晓。至于什么杀了龙王取龙心,对许多修仙者来说不算大事,更何况,敖灵也没有对太虚门追究,不是吗?
再说抢夺其他宗门至宝一事……他们更觉得有理了,没看见虞知微抢了那么多家门派,还杀了洞真派掌门,就是没有抢自家的吗?若虞知微真对太虚门不利,以她对宗门的了解,绝对能造成更大的损失。
当初带领众魔修海上夺走左臂一事被压了下来,略微知道内情的人听说的都是钟长岭控制不住自己伤了人,抢夺了什么东西这点不能提,被刻意模糊。
所以,直到现在,大多数人都还以为万鹤笙与虞知微关系甚密。
说不定就是宗主和下任宗主念旧情呢,虞知微让了一尺,他们也该有大宗门的风度才对。
再说,不少人心中也有些戚戚然。
七曜宫的崛起,肉眼可见。明眼人都能看出,洞真派气数已尽。说不准什么时候,北境就成了七曜宫的领域,到那时,他们又如何自处?
万鹤笙此举,摆明了弃洞真派而择七曜宫。
人人众说纷纭,冼尘自然也听了传闻,他不免心中复杂,可他又忽然接到了天玑师叔的相邀,心情更加复杂地登门拜见。
万鹤笙一如既往,平和地让他起身,而后,将一张请柬放在他身前。
“冼尘,本座欲邀魔尊前来观礼,只是眼下没有人手。”她轻轻笑道,“你可愿意走一趟?”
冼尘怔愣在原地。
而后,背脊猛地冒汗。
他的师父,曾在师叔面前毫不留情地对自己下手,可现在为何师叔又要他去送请柬?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万鹤笙依旧淡淡微笑:“想来师姐也是想念你了,才会私下找你叙旧。她不愿见我,也不愿意见一见宗主,所以,本座只能寻你了。”
“放心,她不会伤害你的。”万鹤笙目光温和。
冼尘在她说出第一句话后,就觉心下如猛锤重重一击,懵到不知该说什么好,用力一咬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
他没有理由拒绝了。
“是。”他艰涩地开口,接过那张请柬,“弟子领命。”
他像是失去了浑身的力气那般,头脑被重击的迷糊,理智却在,维持着以往稳重冷静的面孔,回到了落英山。
一路上,师弟师妹主动行礼,又询问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帮上忙。冼尘都拒绝了,定定神,慢慢往主峰上去。
师叔到底要做什么呢?
她真的只是念旧情吗?
他好歹曾经为虞知微大弟子,自然明白邀请七曜宫观礼背后的意义。
这位师叔一直坚持人妖共存的观念,难不成,她甚至认为仙与魔也可和平共处了?
他想不通。
想不通归想不通,任务还是要做。翌日,他告知落英山其他弟子自己要闭关,实则寻了个时机去寻师叔。
北境距离遥远,以冼尘修为驾驭飞舟,恐怕一来一回就要数月。太虚门内有前往北境的传送阵,此类大型传送阵法轻易不开启,原本是用于与洞真派联系的,万鹤笙将阵法改了改,让降落之处离失灵禁地近了一点。
各洲各地都有防护阵法,传送阵并非万能,将空间折叠并穿过各地防御,还要保证其中人物不能受伤。短途尚可,不少阵师都能布置。一旦要跨越长远路途,乃至跨越海洋,就不是寻常阵师能做到的了,且哪怕开启,也需要耗费大量灵力。
太虚门内的传送阵,便是万鹤笙一手打造。
冼尘步入阵法中,心里没来由有些紧张。
柔和灵力包裹上来,繁复精密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磅礴的空间之力在他四周旋转扭曲,刮起阵阵呼啸狂风,叫阵法中的冼尘再也听不清外界声音。
渐渐的,幻化出一道漩涡。
万鹤笙移开了眼睛。
蓦地,刺眼白光亮起。
冼尘正对着漩涡呆愣,他似乎从其中感受到了某种不知名的力量,还未从其中悟透,便立刻被卷入漩涡中,身影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