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佑州,嘉溪城。
一座因离太虚门主宗近些而格外热闹繁华的城市,近日因要供奉人皇而更加热闹。
南洲地势辽阔狭长,太虚门主宗位于偏南处,当初人间皇族没落,其他宗派都将各自统辖区内的人类统治者铲除,他们不需要除自己以外的第二个政权。唯有南洲的太虚门,将大梁王朝保留了下来。
不过,大梁王朝也只是个架子,有名无实,皇族除了让百姓用来供养以外,再无它用。可奇怪的是,不论多少长老提议废除皇族,太虚门却始终没有通过这条提议,还时常派人保护皇族,梁朝的政权因此传了一代又一代。
“人皇一百岁大寿要到了,百寿节呢。”领着岩混进城的村民低声说。
每年帝王生辰,凡间可大庆三日。对于修仙者来说,一百年并不算太长,可于凡人而言,一百年就是他们的一生。修炼不得的那个村民听上去显然对帝皇沾了仙门的光能够长寿而艳羡不已。
“你们这儿的百寿节要做什么?”岩问。
村民:“也不做什么,就是庆祝,可以听曲、看戏,点天灯,太虚门的仙长们还会在各个州县放焰火。若有仙长兴致来了,会施展些幻术。”他一脸艳羡,“听说十多年前,天玑真人曾经一时兴起,在嘉佑州施展幻术,整个州的人都能观赏。”
说到天玑真人时,他忽然抖了抖,感觉身侧的那位巫族大人冷气更甚,目露凶光。
他立刻识相闭嘴。
岩边走边全心思索,否则身侧全是令人作呕的人族气息,他真怕自己会突然暴起杀人。他在部落里查阅过很多典籍,也专门学习了人族语言,他不明白太虚门的用意。
保留一个皇帝做什么?
前方传来欢呼声,原来是一个猜灯谜的小贩,他摊上摆得最高、最漂亮,一直以来从未被人猜中谜底的那盏灯笼,刚刚被他亲自取了下来,送给猜中谜底的女子。
村民眼前一亮:“大人,那个女孩就是当初从钟家村里活下来的人,叫钟常玉,她还有个姐姐。除了钟长岭外,就只有老村长还有钟常玉姐妹。”
岩盯着那个抱了游龙灯的高挑少女,脸色阴沉。
他也感受到了,那个女孩身上微弱的巫族气息。
“还有个姐姐?”
村民连连点头:“是,钟常玉姐姐嫁人以后,就把她接进城里住了。”
少女捧着灯笼正喜悦,正要往回走,忽然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她下意识皱眉看过去,却只看见一道消失在人群中的黑色斗篷身影。
“真奇怪……”钟常玉喃喃一声,心里有点不安,抱着灯笼随意走了几圈后,那股来自身后的目光依旧有如实质,阴魂不散。
她心里有点胆怯,随意找了个商贩把灯笼卖了,又进了一家人流多如云的饭馆,进去后和里面的厨娘换了身衣裳才出来。
这回该好了吧?
果然,身后的目光消失了,钟常玉放心回家,可就在她推开门的一刹那,浑身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身后贴上一具冰冷的躯体,利爪横在脖颈前,尖锐、锋利,已经刺进了皮肤,能感受到流下的些许血液。
只要再用力一点,她立刻就会没命。
无视了钟常玉惊恐的面容,岩说:“闭上嘴,敢大喊大叫,我马上杀了你。”
“我,我不喊……你可不可以松开一点?”钟常玉嘴唇哆嗦,她无比庆幸自己从搬了出来,自己一个人住,没有住在姐姐家,“我家里很穷的,什么都没有。好人,你想要什么?”
背后那人声音古怪,大热天的,身体却冷得和死人一样,还有一股奇怪的不像是人的味道。钟常玉本该害怕,她应该反抗的,近日人皇大寿,只要她大喊,守城的仙人会立刻赶过来。可她不知道为什么,乖乖地顺从了那人的指令,没有做多余的事情。
在爪子远离脖颈些许距离后,钟常玉顺从地引着那人进了屋子。
“您,您要什么?”不知不觉间,她换上了尊称。
岩看了一眼跟过来的村民们,他们立刻心领神会,开门去院子里守着,一个眼神都不敢多瞄。
“知道巫族吗?”
“知,知道。”
岩嗯了一声,勉强忍耐住心里的烦躁,“说给我听。”
钟常玉便迅速地将自己这些天听到的巫族的消息说出口,只是她越说,心里越打鼓。
不擅法术、手足皆有六指、爪子尖锐、与常人形貌不同……她回想起刚才抵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手。
似乎,就是六指?
她心惊胆战地说完,就听坐在自己对面、浑身被漆黑斗篷包裹住,一丝皮肤都看不见的古怪的人问:“没有别的了?”
“没了……”
“钟家村呢?”
钟常玉:“啊?”她立刻警觉起来。
“钟家村,你知道多少?全部告诉我。”
当初他们全村突然被屠,钟常玉不是不难过,可悲痛过后,人总要生活。况且妖兽入侵得太突然,仙长们没来得及救援,这怪不到太虚门头上。
这只是一场意外而已。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这样催眠自己,不让自己去想,突然间被一个古怪的人打破平静,她表现得比刚才还要不安。
“没,我不知道多少,我们村子就是一个普通的小村庄而已。前几年被……被妖兽侵袭,村里人基本都死了。我和……和一个小弟弟躲在地窖里,才活下去。”
“钟家村的祖先。”那人的声音更冷。
钟常玉不敢不从,她仔细回忆,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什么特殊之处,只好摇摇头:“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在我有记忆起,我们就一直住在村里,真的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村庄。”
“普通?”
岩冷笑一声,瞬间移动到不安的女孩身后,一把掐住钟常玉的下巴,迫使她只能昂着头。钟常玉在瞥见一抹白发的瞬间就机警地闭上了眼睛,任由那人冷冰冰的皮肤掐住自己,眼泪不住往下流。
“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庄,为什么会有妖兽侵袭?为什么太虚门的那些人不来救你们?为什么只有钟家村被入侵?我问过了,你们附近的好几个村子,甚至就在钟家村前面的一个村庄,那里可没遭过妖兽。”
岩的问话一句比一句苛刻,钟常玉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对方刀子似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走,似乎在衡量从什么地方更能一击毙命。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和你们一起活下来的村长呢?”
“死了,他三个月前就去世了,他什么也没告诉我。”
“钟家村的先祖呢?”岩的声音犹如冰冷的蛇,在耳边嘶嘶作响,“我去过你们的祠堂,什么也没有,那你们的父辈没有说过自己的来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