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小路葵不明白,好端端的,她的神器为什么会干坏事。
她记得刚捡到他的时候,他还是脏兮兮的一个,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去的,也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
但是是她先向他伸出手的。
她一伸手,那孩子便握了上来。
他小心翼翼地在衣服上擦掉了手上的泥土,一双眼睛怯生生地望着她,以为她没有发现。
那时候的绫小路葵觉得,既然他期待这样,那她就装作没看见好了。
一个从淤泥里走出的,闪闪发光的灵魂——
她下意识地就为他取名莲器。
那颗小小的脑袋抬了起来,他看上去十分惊讶,惊讶得有些发愣。
“不好听的话也可以换一个。”神明揉了揉他的脑袋道。
“没有。”幼小的孩童笑起来,“只要是大人取的,我都喜欢。”
——只要和大人在一起,去哪里都行。
——要是能和大人永远在一起就好啦。
——请别在意他们的话,大人您以后肯定会拥有比天照大神更厉害的神社的!
——为什么?……我就是知道呀。
柔软的发梢划过掌心时痒痒的,像是被太阳照得发烫的溪水中那缓缓摆过的鱼尾。
那双翠绿的眼眸中有什么东西像砂石一样无声无息地沉了下来。
——因为那才是大人应该在的地方。
怎么就走错了路。
绫小路葵叹了口气。
“舍不得?”两面宿傩托着下巴,他歪了下脑袋,两双猩红色的眼眸映着烛火垂下来看她。
此时立夏刚过,庭院里蝉鸣不断,即使是夜晚也没有凉爽几分。
两面宿傩的身上拢了件素色和服,他没有盖被子的习惯,倒是乐于将她用被子裹成长长的一条。
绫小路葵原地蹦跶了两下也没从被子里出来,她坐不起来,只能睁着眼睛看向两面宿傩。
“我要热死了。”她说道。
两面宿傩咧开嘴角:“这不是还没死。”
绫小路葵认真想了想:“那就是快死了。”
不光是被热的。
她觉得很难过,比之前一见两面宿傩就被他砍头的时候还要难过。
这真是种奇妙的感觉。
明明很难过,但却哭不出来。
两面宿傩笑了一声,他刚抬起手,绫小路葵还没看清他做了什么,就感到身上的被子散开了。
“哦。”两面宿傩慢悠悠应道,他捏了捏她的脸,一只手撑在她的耳侧,指甲蹭过她的脖颈,“那我帮帮你吧。”
那里是动脉搏动的地方,稍稍切开一点,血的味道就会渗出来。
绫小路葵记得,以前两面宿傩把那里割裂的时候,十几秒她就没了力气,五分钟后就重生了。
两面宿傩总不会是在和她讲冷笑话吧?
不太好笑,但是蛮恶趣味的。
“太好了。”绫小路葵忍不住抬手拍了拍两面宿傩的肩膀道,“有你在,我都不需要担心有小a小b小c小绿茶的问题。”
和五条悟那种走在路上总是被陌生女孩子搭讪的存在不一样,要是有人敢找两面宿傩搭讪,那大概下一秒就已经背着行囊去天堂旅游了。
除了她没人忍得了两面宿傩。
角度刁钻,但是没有问题。
绫小路葵这样想通了以后还挺快乐的。
两面宿傩看她一眼,把她刚翘起来的脑袋又按了下去。
“睡觉。”两面宿傩道,“再乱动就把你扔出去。”
–
绫小路葵一觉睡醒的时候两面宿傩已经不在了。
身侧的被褥没什么温度,绫小路葵猜测他可能很早又出了门。
估计是又去找哪个倒霉蛋练手了。
“姬君。”
可能是感应到了她的无聊,绫小路葵刚伸了个懒腰,三日月宗近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她的身侧。
他好好地跪坐着,金色的吊穗在他的发边垂下,温和的眼睛里有一轮皎洁的月亮。
障子门还好好地关着,绫小路葵猜他应该是从窗户进来的。
神明眨眨眼,看向自己穿戴整齐的珍贵太刀。
三日月宗近会自己穿衣服了!震惊她一整年!
“药研教的?”她问道。
三日月还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他认真地想了想,一时之间还真没想起来到底是谁教的。
他只记得那时候一群刀围着自己,粟田口家的小子们板着一张张可爱的脸,认真严肃地说“毕竟大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之类的话。
然后他就莫名其妙地学会了。
为了姬君,他老爷爷这种事情还是做得到的。
三日月很快就放弃了在这方面无谓的挣扎,他垂下眼来,注视着和自己打结的头发作斗争的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