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这时糜旸知道他的身后有着数千蛮兵在,但那种对环境的未知感,那种幽深无比的环境也令他心中感到有些压抑。
糜旸在赶路的时候,他看向他周边的蛮兵。
五溪蛮兵因为没有受过正规训练,所以他们的阵型看起来很是杂乱。
但在这密林中,他们却犹如这山林中的主人一般。
他们不需要如糜旸一样,在赶路的时候时刻盯着脚下。
他们有的人自发的散在四周,观察着四周的形势,察看有没有野兽出现的痕迹。
他们有的人,甚至可以迅速的攀爬到高达数丈的树木之上,立在树干之上察看着大军行军的方向有没有错。
在这片令糜旸感到不适的山林之中,五千五溪蛮兵就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一样自然。
他们对这里的一切是那么熟悉,他们就像这山林中的精灵一般,灵活矫健。
随着糜旸与五千蛮兵越发深入密林之中,地上的积叶越发深厚了起来,当糜旸的脚踩在上面时就好像踩在了人的肚子上一样柔软。
随着越发深入密林,树木分布愈加密集。
糜旸因为着急赶路,他的身躯多次触碰到那树木坚硬的枝干之上,令其疼痛非常。
而有些尖锐的树枝因为糜旸的快速赶路,快速划过他的脸庞,在他脸上留下了不少血痕。
因为寒冷的天气,这些痛感都在无形的放大着。
但糜旸却始终没有发出一句痛呼,乃至于喊出一句停下的话语。
最让糜旸难受的是,在经过长时间的高速奔跑之下,他的体力在快速的消耗着。
他的喉咙越来越感到干涩,而因为他的呼吸,当空气经过他喉管之时,会引发一阵阵的疼痛感。
糜旸的额头上已经密布着许多小汗珠。
糜旸这具身体的体能素质并不差,因为于战乱中出生,又在逃亡中长大,所以糜旸自幼便可算的上弓马娴熟。
但他的身体素质再强,也不能与这些自小在山林之中长大的蛮兵相比较。
要论山中奔跑,把赤兔马拉来都不一定有蛮兵能跑。
他知道只要他一出声,这支潜行密林的蛮兵,就会停下来,而他也能得到休息。
但糜旸却不想那么做。
关平、于禁、数千汉军都因为他的一个命令在拼命,他这个主将怎么能休息。
就在又奔跑了一段距离之后,体力不支的糜旸在不注意之下被地上一根枯木所绊。
幸亏他反应极快,举起带鞘的长剑直插地面,才让他不至于跌倒。
这时在糜旸不远处的沙摩柯见到此状,他来到糜旸的身前,语露关怀的言道,“主簿,要不吾等休息一会吧。”
沙摩柯知道在奔跑了这么远的距离之后,糜旸的体力应该消耗得差不多了。
在沙摩柯看来,身为汉人的糜旸能坚持这么久,已经难能可贵了。
但虽然这时糜旸很累,他却拒绝了沙摩柯的提议。
糜旸挺直腰板,他看向不见丝毫光亮的前方,他又看向因为他而停顿的整个队伍。
糜旸这时想起了汉中之战时的刘备与法正。
当初刘备正面强攻阳平关不利,于是在法正的建议之下决定南渡汉水,翻山越岭来到阳平关东南的定军山。
当初翻山越岭,斩树为路的刘备与法正想必也如他这番辛苦。
但他们二人坚持不懈,并不退缩,才有了定军山一战。
前辈如此,后辈岂能给他们丢脸。
他不知道还要继续奔跑多久,但他知道他这时绝对不能停。
糜旸对着沙摩柯言道,“大丈夫当持三尺剑立不世之功。
今剑在我手,我岂可因一时劳累退缩!”
说完后糜旸深吸一口气,当即又朝着前方奔去。
看到糜旸主动又奔驰而出,沙摩柯的脸上流露了敬佩之色。
如此坚毅之辈,才值得他效力。
随后沙摩柯指挥着五千蛮兵继续开拔起来。
在寂静幽深的山林之中,有五千如暗夜使者般的蛮兵,在一年轻人的带领下,快速朝着他们的目的地疾驰而去。
黑暗无比的山林之中,有着点点光亮在山林之中亮起。
那是五千蛮兵手中为他们指路的火把,亦是可以燎尽吴军生路的星星之火。
在不知道又行军了多久之后,糜旸终于发现了前方的山林外有着点点火光闪烁。
他心中大喜,知道目的地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