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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山街热闹的很,秦淮河也热闹。

三山街的勋臣子弟固然是秦淮河各家青楼的大金主,可这年头,逛青楼的可不单单是他们。真要单指这些勋臣子弟过日子,这各家青楼恐怕早就关门大吉,让姑娘姐儿们歇那玩意去了。

一道三山门隔断了内外城,城内不知城外,城外不知城内。时辰一到,各家青楼和画舫上的老鸨、姐儿们就纳闷了,因为迟迟不见那些公子哥和伯爷们到来,可心里头纳闷归纳闷,真要来了有钱的阔客,那笑容立时就灿烂得万分,不迭就去蓬门迎客了,哪还管昨天答应来的小伯爷今儿怎么不来了。真要来了,也不过拿水洗一洗,接着唬弄好哥哥,说妹妹今儿为你守着身子,一直等着呢。

不过秦淮河毕竟不同于其它地方的窑子,花上十几个铜板就能抱姐儿弄上一阵的。有当年秦淮十大名妓的传说在,有文人墨客的骚笔,有那少年郎配头牌的典故,使得来此地的嫖客们多少都带着点斯文,内中不乏有功名的人。虽说囊中羞涩,却谁都抱着说不定花魁头牌就能一眼相中自己,让他白睡一晚的心思。真要有这种事发生,那也是足够自豪一辈子的,毕竟这种事古来今往,也不过寥寥数桩而矣。当然,有这念头的那铁定是穷酸,真正的有钱公子哥,在他们做梦时,早已将他幻想的那个女人压在身下若干次了。

青楼就是青楼,包装得再好,名气再大,本质终究是卖肉的风月场所。这里,只讲钱,不讲情。

晚间的秦淮河十分的漂亮,灯火通明,河上不时画舫缓缓摇过,河边宅院也是各有风格。有的门口绿树成荫,有的富丽堂皇,贵气十足,便是那门前招待的伙计龟公看着都是气派得很。河道两边,来来往往都是车马人流。有车马代步的,那自是非富即贵。或一人单走,或三五成群、摇头晃脑,亦或两眼放光,色心蠢蠢的步行者,也都是锦衫罩身,不时还能冒出几句诗文来,端得是年少风流小郎君。这秦淮河,只怕是天下再乱,依旧是江南最繁华之地。

攒动人群之中,却有一黑汉闷头只顾往前走。这黑汉,长得忒是凶神恶煞了点,且还是个独眼瞎子,故一路引得旁人都是侧目,有挡着道的也是赶紧闪开,免被这黑瞎子给撞到。黑瞎子过后,路人纷纷暗骂这黑汉不知好歹,便是身上有两臭钱,不去寻那十来个铜板的窑姐快活,偏到这秦淮河上,难不成就他这样,也能睡得了各家的好姑娘?你道这秦淮河的姑娘就那么饥得很?

这黑汉可不管旁人怎么看他,真要亮出身份来,这秦淮河上的头牌姑娘怕是再不愿意,也得老老实实到他胯下承欢。

黑汉当然是大明朝的定朔伯、齐王殿下身前第一猛将瞎子李了,大名李凤鸣。

瞎子李是应新安侯蒋和之邀来秦淮河的,要不是蒋和一定要他来,依他的性子,宁可撒上一堆铜板,抱上七八个粗贱娘们快活,也不来这婊子还要装清高的地。当然,这也跟他口味颇重有关,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定朔伯如今最大的念想就是杀进北京城,好生弄一弄福临他娘,瞅瞅这老娘们现在是不是坐地能吸土。

李瞎子不好排场,惯了独来独往,一来艺高人胆大,二来南京城如今是太平军的天下,谅也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再者,蒋秃子说的好听,是来秦淮河赏花听曲,可在李瞎子看来,他就是来嫖姑娘的,所以嘛,还是一个人悄悄的来好。他如今怎么也是堂堂伯爷了,总得顾忌下身份。大帅那里,虽不禁他们去寻欢作乐,可也没说你们没事就去逛窑子。

先前还不觉得,可来了之后,李瞎子郁闷了,他不识得路,又不识得字,不知蒋秃子说的那个院子在哪。路上有心想问人,可那帮家伙却是躲得远远,好像他李瞎子会吃人似的。所以找到现在,他还没找到地。

正窝火时,却是见到一熟人。

“大哥,在这呢!”

李瞎子远远一瞅,前面朝他招手的不是哄他结拜的裘德是谁?

裘德如今也是升了千户旅校了,就在蒋秃子的第三镇。扬州大战时,裘德叫清兵砍断了两根手指,如今只剩八指,得了个外号“裘八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