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随处可见的由血肉构成的人类,是使得三千年伟业崩塌的人类,是他可敬可憎的敌人,也是他永恒的命运。
不论世界诞生或者灭亡,不论人理延续还是重铸,纵观山海间,天地中,这样的存在仅此一个罢了。盖提亚甚至可以断定,不会再出现一个和他等同的人类,哪怕做到了同样的事情,那也不会是这个藤丸立香。
冬木的雪,吉原的赐福,翡冷翠的烟花……再到横滨地面夜晚闪耀的群星,不会再有第三个人能够与他共享这份记忆。这个结论对于魔神来说荒谬不已,但又不是那么难接受。
还有什么理由比“因他诞生”更具有说服力呢?
明确这点后,盖提亚蓦然惊觉,不知不觉中,愤怒隐去,寂寞隐去,只余下浓稠的生命之喜悦。曾经的王作歌唱到,冬天已往,地上百花齐放,是啊,鲜花和硕果和春天已经填满他的双手。
光与暗,现实与梦境的狭间,他的记录深处尚且记得,那雪白的生命之火是如何昂首阔步,于苍穹中拉长成箭矢,又是如何将永恒或者一瞬全部贯穿,再次赋予他崭新的命运的。
从再度踏足人世直到现在,他思考得已经够多了,或许根本不需要犹豫,纵然接下来可能会重新成为对手,他要做的事情已然无需多说。
拯救这个人类是出自盖提亚本身的意志,不包含其他任何利益,乃至恩酬。极其简单的,无法忍受失去这个人类而已。
徘徊在这一空间地平线的太阳落下了,光芒逐渐消逝,而在如血般的晚霞中,低沉的笑声传来。金发的男人肩膀耸动,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般,肆无忌惮地笑起来:“真是……太不像话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没听清,下意识追问了一句:“什么?”
回应他的是男人极度喜悦的表情,仿佛开悟了一般,发自内心的感到的欢愉和畅快。
“难道有什么不对吗?”他又问。
“不。”盖提亚却答道。
引他发笑的原因并不是因为陀思妥耶夫斯基步步紧逼的做法,而是——
他感叹,带着浓厚的血腥意味,却又是如此悲天悯人:“真是的,走到这里为止,究竟浪费了多少时间啊。人心贫弱不堪,世界毫无常理,真是、太不堪入目了。”
“因为人的大脑越是空虚,人类本身就越发不愿意填满它。”陀思妥耶夫斯基一面遥望,一面说,“而这些灵魂呢,一旦失去了力量的压制,转眼间就会用自己的力量去压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