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拿起路线图看了看,又放下,道:“属下觉得程大公子不是那种人,况且都两年多了,程大公子既然愿意回来,想来也是缓好了。”
夏焉蹙眉思索一阵,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以防万一。”
小方:“又不能躲一辈子。”
夏焉:“能躲一时是一时。”
“外头谣言传成那样,全是一知半解歪曲事实,也不见殿下操心着澄清,如今躲起人来倒是很操心。”小方低声嘀咕,“让人知道了,岂不又要说殿下心虚?”
“心虚!我真地很心虚!想到程熙回来了我简直紧张得要死!”夏焉漂亮的脸紧紧缩成一团,起来绕出书案,四处跳脚蹦跶了一阵儿,“谣言虽并非真相,当年的事也的确颇有内情,可我又怎能轻飘飘说一句与自己无关就潇洒地放下呢?我不理谣言,是因为那些人我不在意,但程熙不一样,程熙一家都是很好的人,景相五十大寿这样重要的日子,我不能出现,不能给他们添堵!”
小方见劝不动,只好道:“那呆在屋里不就好了?”
夏焉煞有其事道:“呆在屋里能躲程熙,却躲不过父皇派来捉我的侍卫。所以我给咱俩划了不同的线路,我跑,你掩护,一定要好好记住。”郑重其事地将路线图按在小方手里,目光殷切。
想到明天,想到那个人,夏焉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如临大敌之感,他焦躁起来,浑身发急无处发泄,只好跑到一边去,抬脚面狠狠地踢了一会儿墙,才稍微有点痛快。
翌日清晨,程熙获封礼部郎中,一月后上任。午后,太子及众皇子聚于文思殿,切磋文学武艺,今上建平帝与右相景澜前往观看,程熙陪同。同一时候,夏焉与小方犹如两只锦鼠,在皇宫的犄角旮旯里谨慎逃窜,躲避巡查侍卫,直到掌灯时分才略有消停。
秋晚月明,宫柳拂风。
皇宫僻静处,湖水木廊上,夏焉独坐休息。他穿着藏青底绣银叶锦袍,外罩一领白绒短披风,马尾以碧玉小簪束在脑顶,清澈的眼眸百无聊赖地对着夜空轻眨,带出满池星子,宛如名家笔下意境幽美的画卷。
焰火盛会正在远处准备着,模糊的繁华热闹令夏焉心中微感凋零,他疲惫地卸去浑身气力,倚上廊柱,两手恹恹搭下,一腿曲起蹬着座位,一腿垂向廊外,靴尖与水面似挨非挨,时不时晃悠两下,点起条条涟漪。
肚子有些饿,他从怀中摸出中午从御膳房顺走的饼,也不管是否硬了凉了就嚼,眼珠机灵地四处转动,转向上方时心生一计——若是爬上廊顶,不就也能看焰火了?据说这焰火班底非常厉害,为给景澜贺寿,还特意排了许多新花样。
说干就干。
几口啃完,他拍拍饼渣,扶着廊柱站上座位,抖抖披风踩踩靴子,双臂抱紧廊柱,双腿左右一缠,猛一吸气,目光坚定向上爬!
他不会武,爬柱十分艰难,每每憋气向上吭哧一寸,就又立刻滑下两寸。呼哧呼哧了好一会儿,白芍药变成红芍药,全身汗流浃背都快抽筋了,才终于蠕动了将近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