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熙暂时安了心,揉揉夏焉呆滞的面庞,起身去厨房煎安胎药。三刻后回来,夏焉仍是他离开时那样,双腿曲起两眼涣散,没有任何动作和表情。
“焉儿。”程熙吹着药碗坐在床边,温声哄道,“来喝药,喝完可以吃三颗蜜糖,是我昨日买的新口味,你尚未尝过。”
夏焉愣愣地伸手接过药碗,一连几大口咕嘟咕嘟地喝掉,喝完继续发愣,也不吵着要蜜糖。
由始至终听话得过了头。
程熙将空碗放在床边小几上,出掌再探夏焉小腹,问:“还疼么?”
夏焉迟滞了一下,摇摇头道:“不太疼了。”怔了片刻又道:“都怪我,都是因为我着急生气沮丧……无能,连累了小宝宝一起难受。”
听见这话,程熙陡然明白过来,夏焉先前的郁滞之症的确是被治好了,但他的性情并没有改变,他依旧会因为一些事情或过于激动、或过于脆弱,这些不好的情绪一旦积压得足够深重,疾病便会随之产生。
他绝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第二次。
程熙坐上床,隔着棉被搂住夏焉,让他靠入自己怀中,轻轻地蹭了一会儿他的脸颊和头发,感受到他僵硬的身体终于有些放松的时候,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好么?我是你的夫君,无论遇到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一起解决。”
半晌,夏焉缓缓扭过头,呆呆地看向程熙,看着看着,浓长的睫毛猛地一扇,嘴角轻撇,扑上去一把搂住程熙的脖子,无声地颤抖了好一会儿,终于大口喘息着断断续续说道:“他们、他们要赶我们走……”
难过地讲了先前发生的事,眼泪扑簌扑簌地落下,他生气地用手来回用力地抹,自责道:“怎么、怎么又哭了?明明决定了不再哭的……我、我是个废物!”
“焉儿不要这样!”程熙一手扣住夏焉后脑,将他按在自己肩头,贴着他的耳畔无比认真无比坚定地说,“你不是废物!从来不是!回想过去你做过的事情,读书骑射、学易容术学擒拿手、报仇理政、侦办要案……只要你愿意,哪一件事没有做成?哪一件事不是按照你计算的样子一步一步地实现了?你明明聪明得要命!而且,你最厉害的一点,便是不动声色、轻轻松松地就让我爱上了你,爱到无法自拔,爱到甘愿付出一生。你想想看,我程熙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为何会单单对你动心?你一直说我厉害,说你佩服我,既然如此,那你难道不相信我的眼光?”
夏焉一怔,从程熙肩上抬头,含水的眼眸怯怯地闪动。
程熙笑着揩去他的眼泪,一字一句道:“我选择你,自然是因为你满是优点,极其出挑。你知道的,我在你面前绝不说谎。”
刹那间,夏焉的胸口如被热流滚过,狠狠地温暖了。
程熙再道:“其实县衙的大伙儿并非是要赶你我走,只是想解城中之危,无能为力之下说出那些话,他们或许比你更难受、更羞愧,或许有人因此想要回家撞墙也说不定。相应的,如果他们知道还有其他办法,那就一定不会这么做。”认真注视着那双清亮的眼眸,“焉儿,告诉他们,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我们有办法,我们一定可以让宣梧县的所有百姓平安,好吗?”
双手搂紧夏焉的肩,轻轻晃动中传送着无穷无尽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