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只有段渊自己知道,陆斯扬吃饭的这种挑剔劲儿,是他花了多少时间才将人养成这样的。
陆夫人刚过世的时候,世族之交段陆两家生了间隙,陆正祥恨意滔天,对着两个孩子。
段家也被一次死神擦肩而过的事故吓得将段渊强制拘在祖宅大半年,段渊逃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陆斯扬。
他永远记得那个灰蒙蒙的下午,陆宅的佣人都被遣散,墙外的草木花树因失去陆夫人的精心照料颓败荒芜,屋里酒气冲天,金钟玉器茶碗玉碟碎片一地。
纵是段渊少年老成,向来古井无波的心也猛然加快,他是在一件杂物房里的角落找到了脏兮兮的陆斯扬,额角上、面颊上的瘀伤印在白皙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陆正祥已经失心疯,居然将丧妻之痛撒在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身上。
陆斯扬是无辜的,最不无辜的是自己。
段渊心里一抽,跑过去试着伸手抱他:“羊羊。”
陆斯扬目光滞滞,眼睫凌乱,不开口。
段渊也才不过十岁出头的年纪,就已有幸尝到在心口剜上一刀的滋味,痛感精准、清晰、到位。
眼前这个碎娃娃,哪里还是那个在宴会上弹钢琴收礼物的小王子?
那一刻,曾被彼时还未故去的段家老太爷于一众宾客中夸赞“低调隐忍,坚韧有君子风”的小小段渊心中浮现一个疯狂却不可遏制的念头。
今后绝不会让陆斯扬再受一分苦头。
陆斯扬,就应该是个锦衣玉食的小少爷,让人宠到洒脱飞扬,肆意跋扈才算是好,怎么会有人忍心让他这么冷着饿着,额角还留着未干涸的血,触目惊心。
段渊把惊单薄的水晶人儿抱回家,段渊少年老成,独立得很早,自己住在一套离学校不远的公寓,段母喜欢往老爷子那里凑,不同他生活在一起,只有做饭的阿姨会定时过来。
给陆斯扬洗了头洗了澡,换上叫司机买回来的奶牛睡衣,陆斯扬依旧是从头到尾地不开口,任凭摆布,段渊动作很轻柔,生怕吓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