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君王,都敢行灭佛之举的,何况这里还是西洲。
这国主听三藏法师夸赞自己,心中十分惊喜...他国中佛寺众多,所谓的高僧也不在少数,但他们口中都是些什么说辞?
无非就是广布善心、吃斋念佛、施舍香火...要做个爱民的仁君等等...
广布善心这一点,国主并不否认,国中都是他的臣民,不用旁人说,他自然也会爱护。
他也是这样做的。
佛寺勾结匪徒,为祸百姓...故灭之。
而后佛寺中的和尚便说他是个残暴不忍的暴君,做下这等杀业,死后要下无间地狱。
适才他向这位大唐高僧问询,其实已经有了被说教的心理准备,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一番话...而且并非是刻意奉承,大唐高僧的语气神态十分自然,就好似在评价一件寻常事一般。
只一句话,便让他灭佛以来积攒在心中的郁结之气,散去了大半...此刻他忍不住想要大笑几声!
但他一国之君,老丞相教导他时,曾经说过,在人前喜怒不予行色...故而依旧镇定。
国主在看三藏,法海也在看他,他见国主能够按持本心,不为人言轻动,也暗暗点头...这灭法国若不遭天灾佛怒,此后也是一方霸主。
最起码要在祭赛国之上。
阿弥陀佛...西洲之地上的杰出人君实在是太多了,也幸亏地大物博,国与国在之间有各大险隘把守,否则迟早一场乱战。
就好似当年秦灭六国,当真是六国太弱么?
或许是秦国太强了。
国主忽想到了不久前传来的一个情报,又向三藏法师请教:“寡人此前听闻贫婆国中,短短几日之后,受到佛寺庇护匪类全下了大狱,行事不正的僧人,也都受了法办...便是他国中刑名不敢判,更有两位佛门护法将那些不法之僧,押于闹市,点明罪过,当众惩处...”
“敢问此事...法师可知晓?”
法海双手合十:“此玷污佛门清誉之辈,应有之报应...况且贫僧自幼出家,受大唐天子敕封为天下大阐都僧纲之职,为群僧之首...又得菩萨指点,除三界之恶行...故而在路过镇海禅林寺时,听闻贫婆国之事,便遣两位弟子行惩戒之事。”
国主听了心中更显是惊讶,心说:难道这才是僧人真正模样?
他摸了摸手边儿的《慎子》,心中又道:果真天朝人物,远非我等西洲小境可比。
而后他心中又生疑问,再加上三藏法师堂堂磊落,便直接问道:“法师既有此佛法,为何还要不远万里来西洲取经?”
“因为西洲有经,灵山毕竟佛之大宗,自当前往参拜。况且陛下有命,自是责无旁贷,义不容辞。”
“我国佛寺中的僧人,只知道闭门念经,哪有法师半点气象?”国主长叹一声,道:“听闻昨夜法师乔装入城,想必也是因寡人之令。”
“因夜晚,若做僧人装扮入城,恐引起诸多纠葛,故而出此下策。”
“法师既然扮作文士先生,想必也精通神州儒门经典吧?”国主眼中微微放亮。
“不敢说精通,四书五经皆有涉猎,唯独在《公羊春秋》上,略有所得。”
“中原文化,寡人向往已久,可惜路途遥远,终不可得....不知寡人可否有幸听闻儒门圣言?”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笑道:“陛下不怕贫僧一介凡僧,擅讲儒经乱了文法,贫僧自可述些浅见。”
“大善!”国主从上首走下来,让左右退去,持弟子之礼相见,准备向三藏法师请教儒家学问。
但在此之前,他还是解释了一句,“寡人说要杀四个有名的僧人,其实并不问青红的非滥杀之举...而是想要将此言传扬出去,叫和尚远离我国...寡人虽为一国之君,但高坐庙堂之上,实难分辨江湖僧人之真伪...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法师海涵。”
说完之后,国主又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寡人此前行事,是否会触怒佛祖?”
“阿弥陀佛。”
法海念了一声佛号,笑道:“触怒佛祖的难道不是那些为祸的匪类与庇护歹人的佛寺么?若陛下担忧佛祖因此而对生怒...等贫僧上了灵山,代陛下向佛祖请教,取经回返路过贵国时,便给陛下一个准信就是。”
国主闻言大骇然!
眼前这位,这究竟是个什么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