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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无论男女老少,皆鲜衣美服,去郊外踏青游春。青年男女可以在东面向阳的水边自由相会。

颍川这种衣冠士族扎堆的地方,祓禊仪式格外热闹,数千乘车马沿河排列,一辆比一辆更奢华,士女在水边采兰采芷,踏歌起舞。士子则聚集在不远处宴饮,玩时下最流行的曲水流觞游戏,饮酒赋诗,雅趣盎然。

遥遥望去,一派绮丽繁华景象。

这样美好的日子,戏璕却独自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他昨夜死里逃生,受了四道剑伤,其中一道刺入肺部,每一次呼吸都是一种折磨。求生的本能让他裹住伤口,挣扎着撑到颍水附近,今天是上巳日,这条路会有很多人经过,或许他能得救。

然而一连过去几十辆车,没有一人肯为他停留片刻,当然不是那些人没有看见他,而是他身上的血污有些吓人,大多数人都怕惹祸,选择视而不见。

终于,有一辆牛车缓缓停下,一个青衣小厮遵照主人的命令,快步走向他,迟疑着伸出手,探了探他的伤势。

不知看到了什么,青衣小厮的脸上陡然变色,一溜烟儿跑回牛车边上,躬身道:“公子,那人伤得极重,胸前一个窟窿,活不成的,随时都要断气。”

车中响起一道略带惋惜的声音:“哦,那走吧,晦气。”

牛车渐渐远去,留下两行辙迹,和一缕四散的烟尘。戏璕笑了,他其实看不到那伤口有多深,或者说不敢细看,那个狰狞的口子,连他自己看着也头皮发麻,没有勇气再看第二眼,也没力气伸着脖子看。

活不成吗?戏璕闭上眼睛,周身一阵阵发冷,神志渐渐有些模糊。

浑浑噩噩之中,他身子忽然一轻,有人把他抱起来了,是一个很温暖的怀抱,散发着刚用兰汤沐浴过的幽香。他非常想看看这个人是什么样子,但眼皮沉沉的,根本睁不开。

之后的一段时间,他一直都在昏睡,有时无知无觉,有时能感觉到有人在替他换药。是一个有点奇特的人,忽而娴静沉稳,忽而活泼搞怪,等他渐渐恢复意识,才发现那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荀彧出重金请来名医,郭嘉用一种很特殊的方法蒸煮提纯出烈酒,泼洒在他养伤的屋子里。还提议把羊肠制作成细线,让名医将他肺部的伤口一层层的缝合上。

戏璕醒来的那天,先是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前额上扫来扫去,微湿微凉,还扎得皮肤有点痒,然后,吸气时强烈的疼痛让他猛然清醒。

一睁眼,先看见的是一个眼眸特别清澈有神的少年,正讪讪地从他的额头上收回笔,没错,是蘸满了不知名红色液体的狼毫笔。

荀彧的侍女杜衡神色古怪,取出一只手帕,要替他擦拭额头,他问:“有鉴(镜子)吗?让我看看。”好久没说话,声音嘶哑,把他自己都吓一跳。那少年却毫无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