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页

而这种感觉其实并不陌生,迟墨不由得微微恍惚了一下,离那个世界明明已经过去了三个月,却好像还在昨天,他还记得两人措不及防分开的那天,如往常一般,谁会想得到就在下一刻,一切都分崩离析,一切都如梦幻泡影有的时候,迟墨会觉得他经历的那些事情,就像一场梦一样,但是,只要他一想到那个人温柔的眉眼,里面深藏着的万般情意,他便又深刻地明白,这绝不是一场梦,而是他曾经经历过的事,爱着的人。

而这三个月来,迟墨对这些都闭口不谈,但他并非是没有过想过那个人,最开始的时候,总是午夜梦回,他会从梦魇中醒来,他的梦魇不像其他人一样那样恐怖,反而可以称得上是甜蜜的,可是正因为如此,他分明知道自己又不过是陷入梦境中了。

可是后来和纪凌风相处地越多,他也很少再做这样的梦了,之前他并没有想太多,或者说他可能在潜意识里忽视了些什么,但是此时他已经完全明白过来。

原来是因为他想念的人其实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又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见外人一走,迟墨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人抽出了一条脊骨,像极了无根浮萍,整个人都软倒了下去,下一刻就被人抱了满怀。

纪凌风虽然对于少年突然的倾倒毫无预测,但一点都不显得慌乱,他仿佛早有准备般,将自己的怀抱空出了一个不大不小,刚好可以容纳少年身体的位置,然后把对方紧紧地抱在怀里,用一种心满意足的目光流连他的眉眼。

只见此时的少年面目上似乎落了一层冬日的新雪,白地几近如琉璃般清透,看起来有一种易碎而珍贵的美感,不敢轻易叫人触碰。

然而即使不用触碰,纪凌风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嗡嗡作响,连同血液一并倒流,好像升起了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火焰,缓缓地逼近他,燃烧着他的理智包括他的肉体。

但纪凌风尚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抽出心神默念清心的功法,勉强保持住自己灵台的一点清明,就在这时,他再看少年,却发现对方那新雪般的脸颊上不知何时覆上一片桃花似的粉色来。

那粉色从少年的脸颊蔓延到耳根,很快就翩然落在少年的眼尾处,泛起那醉人的桃花色,像是一尾小钩子,直直地往人心窝子勾。

这一瞬间,纪凌风只觉得心脏急跳,“轰”地一声,好像炸开了一朵烟花,而少年的脸此时正贴着他滚烫的胸膛,纪凌风突然不知道该让他再挨近一点,好满足自己不知餍足的亲近,还是该让他离远一点, 免得让自己心中的火焰又添一分。

就在这时,少年那薄如蝉翼般的长睫轻轻扑闪了一下,然后慢慢合上,好像静待在花蕊上的蝴蝶,漫不经心地等待着什么。

纪凌风也只能艰难不已地,又渴求难耐地迈出几步,先将少年轻轻地放在金丝红线织成的喜被上。

迟墨仍旧手脚无力,但他能够感觉到从饮下那杯酒水开始,身体上就好像有些燥热,不过这燥热是由内至外的,仿佛无名之火,根本不能解开他的手脚的寒凉,不仅如此,浑身的热气好像都集中在了下腹一点,连同四肢也越发冰冷了一些。

迟墨不禁有些发懵,片刻想起刚才那个女官那颇含深意的笑容后,才恍然醒悟,难怪那酒中有股涩然的药味,其中应该是加了什么补药,而这补药对他的遇寒则倒的身体毫无效果,反倒加剧了一些

可是这种情况又该如何和纪凌风说明呢?

此时窝在纪凌风的怀中,因为视角的关系,对方冠冕上的十三颗白玉鎏珠刚好遮住了大半个轮廓,而对方崭新如初的冕服和那紧抿的唇角更让迟墨无法开口,他只能闭上眼,暗自冷静,让自己过热的身体慢慢冷却下来。

等纪凌风将他放置在有些冰冷的被窝上,迟墨虽然觉得有些不适,但不免松了一口气,刚才被纪凌风紧紧抱在怀中,靠着对方那结实柔韧的胸膛时,他好像能够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而这种过热的思绪显然是不合时宜。

迟墨闭着双眼,缓慢地将自己的思绪从躯壳上剥离,不过这时他其他的五感也更加敏锐起来。

首先是帘子被人挑下的声音,闭合时珠玉相撞,发出清脆悠扬的鸣响,接下来是冕服的红纱脱下时发出的沙沙声。

过了一会,才安静了下来,此时整个寝宫里称得上落针可闻,唯有红烛摇动时发出的轻轻声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恰在此时,迟墨能感觉到一股熟悉的热源向他靠近,咫尺之间,似乎听到了那呼吸交缠的声音。

这时,迟墨才睁开眼睛,只见纪凌风已经脱下冠冕朝服,发丝如墨般垂在耳后,他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中衣,露出大致的肌理线条,而门帘隔开了那极为微弱的烛光,无法看清对方的神色。

迟墨便又轻轻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