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要一想到少年那温软香甜的唇开开合合,吐露的却是与另一个人有关的过去,纪凌风就觉得自己根本无法忍受,他的心口的那道疤就在刚才措不及防地被撕了一个洞,一同流失的不只是那快要枯竭的心力,还有他几剩不多的理智。
纪凌风担心,自己一定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
纪凌风甚至能够想象,等会听到少年说话的时候,他会因为嫉妒无法自制地露出狰狞又可怕的面容,因为痛苦无可避免地想要祈求对方的安慰和垂怜,这都是纪凌风不愿意见到的画面。
他是如此地喜爱着对方,即便在刚才得知了一切,他对少年的爱意依旧没有减少。好像对方生来就镌刻在他的灵魂某处,缺一不可,而在没有遇到少年之前,他的灵魂仿佛休眠般死寂,直到某天被这场宿运般的相遇唤醒,才弥补了这缺憾。
所以纪凌风一点都不想失去对方,也一点都不想让少年看到自己这般不堪的样子。
他不该误判自己的自控力,他以为自己能够坦然地面对,然而在少年皱了一个眉头,说了几个字后,他就已经溃不成军。
他现在后悔了,不想再听了。
纪凌风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对上少年的眼睛,但他只看了一眼,就颇为狼狈地侧过头,想要快点转身离开,因为少年此刻的眼神是那么温柔,竟让他生出一种不合时宜的错觉来
迟墨不由得微微一怔,刚刚和纪凌风一对视,他发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纪凌风默不作声地红了眼,因为从刚才开始,纪凌风就一直回避他的目光,一开始他以为对方是因为生气的缘故,不愿意看他,但现在看来明显不是这样。
迟墨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纪凌风,对方曾经神采飞扬的眉宇如今好像被抹平了所有的锐气,平和地不可思议,就连那直而阔的双肩也低低地垂了下去。
而此时看着对方那发红的眼睛,迟墨才意识到纪凌风竟然因为他的原因,这样委屈难过。迟墨在这一瞬间有一种感觉,感觉对方好像是某种有着坚硬外壳兼具柔软躯体的小刺猬,只有面对他的时候,才会心甘情愿地亮出肚皮,任他揉捏,甚至任他伤害都没有问题。
可是自己又怎么会伤害他呢?
迟墨这时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纪凌风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应该可能和他猜想的原因不一样
再一联系到之前的种种,迟墨方才明白过来,对方很有可能是误会了什么。
一想到是这个情况,迟墨心中又是无奈又是心疼,还有一种莫名的奇异情绪翻涌起来,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这时看到纪凌风转过身,他已经下意识地走了几步,想追上对方。
而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情绪波动这样大过,上个世界他虽然也有情绪波动,可就像冰封的山川一样,只是裂开了几个巨大口子,而如今那些口子慢慢累积,轰然间冰川倒塌,突然解冻,化为巨大的洪流,在他脑海里兴风作浪起来。
与此同时,那洪流并不停歇,没过他的大脑,仿佛摧枯拉朽一般,迟墨感觉到头部深处因此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刺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冲击着他的精神壁垒。
然而这种刺痛太过于剧烈,完全超出了迟墨承受的范围,这一瞬间,迟墨面色苍白如纸,背上更是出了一层冷汗。迟墨刚才起身时本就衣衫单薄,只是他只注意到了纪凌风,却忘了受不得寒的是自己,这时手脚转凉,方才想起来。
不过等迟墨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此刻大脑的刺痛根本无法让迟墨像以前一样坚持站立,他手脚逐渐无力,香囊也从手中脱落,紧接着他的身体向前栽了下去。
纪凌风刚刚转过身,这时已经察觉到了少年向他走来的脚步声,他心中的那片刚聚集的愁云惨雾一下子就有烟消云散的趋势,他悄悄地吞了吞口水,按捺住心中的狂喜,迈开的脚步也颇为刻意地停顿了一会,这时忽然感觉到背后传来微弱的风声,纪凌风武艺高强,即使不用回头,也可以判断出原因。
少年其实根本就舍不得他,为了挽留住他,不仅起身去追,还想抱住他不让他离开!
纪凌风哪里又忍心让少年失望呢!
他立刻回过身,刚好接住了向他倒过来的少年,就像两人初见的那样,将他抱了个满怀。
这时再看掉落在地上的香囊,纪凌风哪里不明白少年此刻的心意呢?他双眼亮晶晶地望向对方,正想说什么,却发现少年此刻肤色冷白如冰,半阖的双眸浅淡地像远山雾,只有口唇还有点极为单薄的颜色。
纪凌风这时才发现有些不对,他心中陡然生出巨大的惶恐,去摸了摸少年的后颈,只见上面不知何时出了一层密密地汗珠,摸上细滑一片,也凉地令人心惊。
正在他无比栖遑的时候,这时少年勾起唇角一抹极为清浅地弧度,轻轻抬手点了一点他的鼻子,“笨蛋。”然后才慢慢地闭上双眼。
三天后。
二皇子府上。
此刻天色虽然尚早,由于昨日有雨的缘故,高空乌云仍聚,大有风雨再来的趋势。
而二皇子坐在高座的右侧,一半神色隐在黑暗之中,明暗不定,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