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依次发言,各抒己见,很快形成了支持与反对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

支持的阵营中多是像楚天舒这样来自地市县的基层干部,而反对的阵营则要强大得多,集中了不少以省卫生厅金副厅长为首的省直机关厅以上领导干部。

楚天舒认真倾听着大家的发言,走笔如飞地作着记录,尤其关注领导们提出的反对意见。

很快,楚天舒注意到,除了省卫生厅的金副厅长及高满堂、马处长等人属于坚定的反对派之外,其他省厅领导大多是泛泛而谈,他们之所以持反对的立场,并不是真正对南岭县医疗改革持有异议,更多的是出于官场的一个惯性思维,接受不了的是南岭县不把省卫生厅放在眼里的“放肆”,他们在合力维护省厅主管部门的权威和尊严。

地市县的干部不敢公然得罪这些大权在握、高高在上的厅长们,在争论了几句之后,渐渐地声音微弱了下来。是啊,说不定什么时候为个什么事还要求得他们的帮助和支持,谁愿意为了别人去得罪这些握有重权的领导们呢。

如果楚天舒不是身处漩涡中的当事人,他一样会考虑退避三舍。

不过,由于众人都摸不清乔明松的态度,外加楚天舒的态度很是谦恭,那些斤斤计较的省直机关的厅长们发泄出内心的不快之后,也没有过多地纠缠。发展在后来,就演变成了楚天舒与省卫生厅金副厅长、高满堂及马副处长的正面交锋。

首先跳出来发难的是马副处长,他咄咄逼人地说:“南岭县所谓的‘医疗改革’,实质上就是两个字,‘卖光’。我们认为,这种做法是草率的,也是不负责任的。”

楚天舒看着面前一张张严肃而认真的面孔,说:“长期以来,卫生院由政府大包大揽,质次价高,唯我独大,缺乏竞争,动力不足,效力低下。政府贴补了不少的钱,而老百姓并没有得到实惠,其原因就在于,这是在‘花别人的钱给别人办事’,不讲节约也不讲效果。现在,我们让职工出资接管了卫生院,朝着‘花自己的钱给自己办事’的方向努力,不仅仅缓解了群众的看病难,也解决服务效率和服务质量的问题。”

马副处长并没有听楚天舒的解释,而是迫不及待地抛出了另一个问题:“可问题是,你们在‘卖光’的过程中只认钱不认人,使得像霍启明、朱晓芸这样作风有问题的人拿钱买到了卫生院的控制权。楚天舒同志,有这么回事吧?”

霍启明与朱晓芸的“开房门”,曾经轰动了东南官场,在座的人经马副处长这么一提醒,多半也想起了这档子事,会场上就有人小声议论开了。

“是的,确有其事。”楚天舒回答说:“不过,一个人的生活作风有问题,并不代表他的医术医德一定有问题。朱晓芸等人主动放弃了在县医院的优越条件和待遇,来到偏远和困难的紫杨乡卫生院工作,并获得了农民患者的一致好评,就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在楚天舒的镇定自若面前,马副处长显得有些慌乱。

楚天舒接着说:“改革开放以来,许多行业都遵从了市场经济的规律,‘认钱不认人’,体现了市场经济的精髓,至少到目前为止的实践证明,‘认钱不认人’之后的服务态度和质量比以前政府包办下的‘认人不认钱’要好得多。”

接连的诘问没有问住楚天舒,马副处长有点气急败坏了,他大声的说:“可是,你不要忘了,这样做带来的后果是,用工制度混乱,职工利益受损,这难道不是你们所谓改革的失败吗?”

楚天舒立即说:“众所周知,公立医院用人长期以来能进不能出、能上不能下,都削尖了脑袋往条件好的县医院钻,造成非医务技术人员的比例超高,关系户多、业务骨干少、运行成本高,艰苦乡镇卫生院根本留不住人,直接带来了农民群众的看病难。而改制之后,许多优秀的医护人员随着资金一起来到了乡镇卫生院,促进了优质医疗资源向艰苦地区流动,这种用工制度的混乱,老百姓求之不得,又何尝不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