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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军们眼见这一幕,心情之灰败可想而知,但仍一直等到这一部淮南军完全消失在视野中,才敢从藏身处行出,一个个捶胸顿足、愁眉不展。要知道他们要靠那些焚烧干净的木料,才能归营换取资粮,否则往后十多日,仍要继续食不果腹,流窜山野。

“回营吧……”

那兵长眼见一众人俱都可怜巴巴望来,只能无奈说道。他们不独被烧光了木料,就连所分配的劳役俱都逃窜一空,继续逗留在外也没有了意义,只能返回营垒看看有无转机。

一路上,这些奴军又都遇到其他各路人马,状态也都大多与他们类似,被淮南军烧掉了辛苦砍伐的木料,有逃得慢的俱都伤亡惨重。彼此处境相互对照,笼罩在奴兵们心头阴霾便更加深重。这一日之间便多达七八处的伐木点被清剿,损失较之此前陡增,可见淮南军在这个方向加大了清剿力度,已经有所增兵。

回到位于涡水西岸的营垒,这些奴兵们才得到准确的消息,淮南军三千人在几个时辰前渡过淮水,登临荆山于此处设防。得知这个消息后,又是一片哀鸿遍野,此前淮南军已是偶有过河侵扰,已经让他们备受困扰,如今居然要设防于此,那么这一片区域危险将会增加数分。

待到消息确定后,不独兵众们不能安心,就连镇守于此的将领也不淡定起来,即刻派人通知位于东岸的中山王大营,希望能够获得一些械用补充。

类似的消息,不独发生在一处,其他地方也都有汇报。甚至东面区域数百名负责游猎取食的骑兵被徐州军游骑堵在河湾,旋即便被水陆合攻全歼,甚至就连一匹马都没能逃回来!

石虎中军大营中,他甚至不需要听取诸将汇报详情,单单案上陡增倍余的简牍、加之帐外同样翻了一倍前来请示的使者,便能够感觉到两翼南军陡然变得活跃起来。

此时尚留在帐内的亲信众将俱都垂首敛息,不敢发出声响以引来中山王的怨望。只有自青州而下,新进增援来的石虎之子石邃此时一副怒发冲冠模样,激言请战要教训一下不知死活的南人,可是旋即便被石虎冷厉目光注视,心内顿时凛然,不敢再有出声。

眼下的石虎,相貌已经截然不同于此前离开襄国时那种意气风发的模样,须发杂乱,眼圈隐有浮肿,双眼更是密布血丝。其实真正让他最受困扰的,并不是眼下胶着不利的战况,而是石堪归国后会给国中带来怎样的异变,以及主上要怎样针对于他。

其实淮阴失守,石堪离镇,单纯针对眼下的战局而言,对石虎也并非完全的不利。最起码此时豫南、徐州之地,已经没有能够掣肘他的力量。

而且石堪离镇乃是秘密行动,只是带走了一部分的亲信,原本徐州本部人马在淮阴失守后,大量后撤于淮北之地,其中相当一部分俱都被石虎据地收纳过来。原本在青州招募勇壮的几个儿子,此时也都没有阻止的被他召来,军势渐渐有所增长,已经有了大举过淮作战的基本。虽然资粮渐有匮乏,但只要能够冲过淮水抵达淮南腹心,也能得到相当一部分的补充。

可是后方如此不利的形势,让石虎不敢再轻举妄动,担心一旦过淮不能轻易脱战,极有可能会成为弃军。而且无论是淮南军,还是徐州军,都非不堪一击,客乡作战,前景并不明朗。

帐中正沉闷之际,突然外间又传来信报,江面上淮南方向又有了异举,数艘大舰正驶近涡口。

江面上,几艘斗舰拱卫着淮南军长安大舰,在距离涡口尚有数里外的水面上顿住,船上放下几艘舢板,舢板上则摆放着几个热气腾腾的大木桶,顺流飘下。

大舰上列有千数名淮南军卒,眼见着奴军在近岸处闹哄哄的拉防布阵,俱都笑语连连,继而便在兵长约束下用整齐的语调吼叫道:“王师将主沈侯,言告羯将石季龙。两军虽是力战,不必一味穷争。因知北军粮尽,特赠羹汤数斛。季龙虽是羯奴杂种,武勇不乏可夸,乃是奴中壮士。勿困军势受阻,还应善养体魄。否则来日阵斩,若是形容大亏,实在难辨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