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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麻秋的亲兵再次入阵召唤的时候,张陆神态忐忑的趋行过来,他身上那两层战甲之间也挂着一些零星流矢,不知是刻意作态还是实情如此。

但眼下麻秋已经没有心情追究此事,眸子阴如铅水凝声道:“撤军吧。”

“撤军?可是城内还有……”

张陆听到这话,神态不免一愣,他这会儿倒不是在故意作态,而是真心实意想攻下邺城,解救那些陷在城内的羯卒们。

这倒无关乎道义,而是骑虎难下,此前他是笃定投靠中山王,因此一俟麻秋引众南来便即刻率众归降。可是却没想到局势演进到这个局面,整整数千名精卒陷入邺城,而城池却仍未攻克,如此过错总要有人站出来顶罪。

麻秋乃是中山王麾下最近几年颇得重用的大将,就算难辞其咎,但他这个临阵相投之人,又会有什么好下场?若是不能扭转局面,说不定便需要他站出来顶下大半过错罪责。因此他眼下的战意,可是比麻秋还要更加炽热几分。

“我说撤军,你有异议?”

麻秋闻言后脸色变得更黑,继而便叹息一声,上前一步将手搭在张陆肩头上低声道:“此战不利,非战之罪。河北多有奸徒以助南贼,虽然军众南来直冲三台,但后路有屁民共扰,不得不含恨撤军,否则大军将尽没于此,你明白?”

张陆眼下正惶恐于自己或要成为替罪羊,因此在听完麻秋所言之后,一时间视线仍是游移,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有恍悟,继而便转头望向黑洞洞的郊野,恨恨道:“大军早已攻入邺城,若非这些乡野奸徒坏事,焉能不胜!”

听到张陆如此表态,麻秋凝重的神情才变得稍有松缓,又拍拍张陆肩头狞声道:“乡野奸猾,实在可恨!我与张君并力苦战,才杀穿这些奸徒重重包围,浴血奋战虽然不能力守邺城,但总算能驱赶数千卒众返回,此战才不至于徒劳!”

张陆此前已有明悟,又听到麻秋如此明确的暗示,才总算松一口气,连忙举手抱拳说道:“邺地虽然奸徒良多,但仍不乏忠义之士始终心向大王。若非麻将军戮力以救,我等义士只怕也要没于群贼围攻之中,难有性命归投大王!”

“给张君牵一匹马!”

麻秋这会儿脸上终于展露一丝笑言,对张陆的态度也和蔼许多,待到张陆翻身上马之后,才上前又叹息道:“河北局势崩乱,无论士庶不知托于何人才能得保全。我虽然效命大王麾下,平常也觉势单力薄,就算想待人以诚,又恐引祸于腹心。譬如石堪往年也曾敬奉先主,以子事之,但如今又如何?纵有一时煊赫,最终难免一死!”

“麻将军乃是我河北壮武名将,我虽然陋居乡土,但也向往日久。今日得与将军并行,实在此生大幸!”

张陆满脸堆笑,俯身相就道:“有志之士,皆以义气论交。逢此乱世,兄弟尚有冤仇难解,杂血相亲,又怎么会是保全正途!”

他哪里听不出麻秋眼下已经不敢再留在邺城附近作战,又恐如此归去会遭到中山王的责罚,因此要将过错推到左近那些乱军乡众头上。此刻要与他串一串口供,又担心他会心向那个契亲张豺。

眼下无论为了性命还是前途,他自然要选择跟麻秋统一口径。而且话说回来,张豺那个羯种只是贪图他家往年丰厚进献才稍施庇护,彼此本就没有多么亲厚关系。若能借此与麻秋紧密联合起来,于他而言也是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