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一国之相,两国从之

秦伯脸上神情一滞,没想到这老头说话如此戳心戳肺,秦国在公子因身上投入不小,没想到却一无所获,现在异里再次提起,恨声道:“晋国君臣真是可恨!身为王室近亲,宗室大国,却无故诛杀公子,实在是为天下诸侯笑。”

“国君,您错了,公子因之死,不是意外,甚至五公子之中,只有公子因必死,另外三位公子至少暂时是能活的。”

这话震惊到了秦伯,连忙问道:“这话可不能乱说,为何公子因是必死的呢?”

异里眼神锐利,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不同寻常起来,他冷声道:“因为想要杀死公子因的不是晋国君臣,而是洛国国君!

他要杀死的也不是公子因,而是秦国东出之心!”

天下善谋之人,说不上过江之鲫,但两百年来,也称不上凤毛麟角,洛国谋划再是隐蔽,也不可能瞒得过天下人。

五公子之乱,洛言所行所为堂皇正大,但目的太过明确,证实了很多猜测。

异里语不惊人誓不休,秦伯听的却是悚然一惊,连忙问道:“先生,您这话是何意呢?

秦国从来没有得罪过洛国啊,正相反,秦国一向感念洛国之恩,以礼相待。

秦国缺粮,只有楚国与洛国肯借粮于秦,哪有什么恶意呢?”

异里在心中感慨着秦伯的天真,正色道:“国君,秦国的确没有得罪过洛国,但您想过要东出崤函,称霸中原吗?”

秦伯面上露出憧憬之色,笑道:“自然是想的,昔年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号令诸侯,莫敢不从,那是何等的威风凛凛呢?”

异里直接打断了秦伯的想象,“秦伯,您不能想了,这就是您的罪啊!”

秦伯一头雾水,只见异里冷笑道:“国君,您是诸夏的君主,抵御西戎有大功,所以洛国借粮给您,让您在西陲开疆扩土。

但现在您想东出称霸,什么是霸主?凌驾于周天子之上的是霸主!

在洛国眼中,齐晋之外,想要称霸者,皆是异端。

我在楚国十年,楚人常常悲叹鄢陵之败,未败于齐桓公之手,实败于洛侯之能。

秦国现在多么势大啊,丰镐旧地的六层都在秦国手中,称霸西陲,正如昔年的楚国一般。

这样的一个大国,不再与西戎作战,而是要东出与中原诸侯争夺霸主之位,洛侯怕是心绪复杂啊。

这就是公子因为什么一定要死,因为崤函通道在晋国手中。

洛国不允许晋国和秦国有如此亲密的联系。”

振聋发聩!

异里的话宛如洪钟大鼓,直直的击打在秦伯心头,原来如此。

望着秦伯愣神的神情,异里眼中满是得意,看破洛国的百年谋划,实在是他平生所最得意之事。

“两百年多前,洛宣公为先祖赐土时曾言:此去向西,有三万里河山,君可自取,莫要向东,向东则有祸。”

秦伯说出了这一桩隐秘,却听到当啷一声,夫人宣芈竟然将酒倒洒了。

宣芈顾不得擦拭,执秦伯手道:“夫君,您方才所言,楚国之中亦有,四百年前,先祖武公从申吕之地退兵。

洛文公言:此去向南,有三千里河山,尽可做楚国沃土,勿要向北。”

但是这让楚人怎么甘心呢?楚人永不屈服!

即使是鄢陵的失败那么惨烈,吴国一直纠缠不休,但是郢都周围是沃野千里的平原,楚人四百年辛苦开拓,又怎么可能一败而衰呢?

得到秦楚两国的隐秘,异里知道自己的所有猜测都没有错。

听到夫人宣芈所言,秦伯知道异里所说无错,焦急问道:“先生,这可如何是好?

光是晋国就让孤束手无策,若是加上洛国、齐国,秦国不要说东出,怕是直接会被中原联军杀入雍都了。”

秦国虽然在西陲之地称雄,但是楚国当初何等的强大,还是败在中原诸侯手中,他不认为秦国能够幸免。

异里摆摆手道:“秦伯勿要担忧。

楚人不忘北上,四百年前就向周王室问鼎,有不臣之心,却没有打败中原诸侯的力量,这才是楚国祸患的源头。

鄢陵之败后,洛国没有对楚国落井下石,一是楚国暂时没能力北上威胁周王室的安全。

二呢?洛国还需要楚国安定南方,攘除南蛮,吴国是承担不起这个重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