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孩童低下头,目睹的骇人场景使他瞳孔一缩。
他站在了尸山血海之上,无数没有脸的村民向上伸出手,像是攀援在他身上往上爬,又像是拽着他的衣角,要将他溺亡在无尽的欲念中。
孩子的身形并没有多大,很快裤脚、袍角都被贪婪的手掌占据,孩子低垂着眼眸,就在人类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的肌肤时,变化产生了。
他的身形迅速抽条,身上穿着的狩衣也随之一起改变样式,一点点变成了他熟系的模样。
之前他是听不见的,现在他听清楚了。
他听清楚了这些套着须摩提村落里村民壳子的东西是如何向他倾吐恶意的。
他也看到了没有形象的“村民”在渐渐聚合,最终无垢的白被染上了浑浊的黑,一直刻满不祥咒痕的手从中探出,死死攥住了银发少年的胳膊。
黑色黏稠中浮现出一双猩红色的眼瞳,盯着银发少年逐渐暗淡、闭合的金色桃花眼。
“下来吧。”那个东西说,“你逃不掉的。”
“没有人能听到你的声音,也没有人会来救你。”
“下来吧……下来吧。”
“来实现我的愿望,让我降临于世——”
井之头线涉谷站的大街口处,静得没有一个活物。
这里的场景与周边稍显不同,黑泥呈不规则的溅射爬满了各个方向的建筑物与地面,不祥的液体持续灼烧着环境。
而场景的中心还是高悬于上方的那条空中走道,不断有黑色液体从上面溢出,滴滴拉拉地流到地上。
再往里看去,缓缓流动的黑泥在长廊中央聚成一个不到一米长的“茧”。
说是茧,其实更像一个缓缓跳动的心脏。
黑色液体不但构造出了一层坚韧的圆形薄膜,更是在外层上密织出了数条纹路,从“茧”上一路延伸到地面各处。
“茧”缓慢跃动了一阵,然后停滞下来。
——“破壳而出”的时刻到了。
黑色薄膜于某一时忽然固化,再是产生无数缝隙,片片碎块脱落下来,一点点露出了包裹在里面的躯体。
银发少年以婴儿蜷缩的姿势侧躺在那,等黑泥从他身上完全褪去后,他睁开了那双无机质的金眸。
十枝空醒了过来。
车站的地砖冰冰凉凉的,躺了这么久都没用人类的体温把那块地面捂热。
他睡了多久来着?感觉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梦中他被困在山顶,并不是须摩提山的神社中,而是光秃秃的山头,只有一棵枯老的古树,干瘪的枝丫不能遮风也不能避雨地陪伴着他。
然后他……日复一日、日复一日地——
仍有些混混僵僵地撑着地面试图坐起,十枝手一摸地面摸了一手的泥泞。
黑泥沾到他手掌后便稀释了,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十枝摇晃着脑袋从地上站了起来,湿漉漉的衣摆从黑泥中拉扯出,却干干净净没有沾染污渍或被灼伤。
银发少年一双金色桃花眼半眯着。
他叫……十枝空来着。
他是须摩提神社的主人,也是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二年级学生。
他现在身处某条通往涉谷站的线路上。
浅金的瞳仁转了一圈,眸光逐渐回到了半眯的眼眸中。
他问:“这个东西可以关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