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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上哪去?跟关书记去北京?”贾明鎏拿着烟的手抖了一下,烟灰落在了茶几上。

南延平苦笑了一下,说:“关书记没走,是我要走了。”

“高升了?那该祝贺你才是。”贾明鎏有点奇怪,领导的秘书多半是跟着领导一路高升,怎么关副书记没动,南延平却先动了,而且看情形,南延平并不满意,不像是要高升,倒像是被流放了。

果然,南延平用的就是贾明鎏想到的词。“与其说是高升,不如说是流放啊。被派到大西北的一个地级市,当副市长,排名第七八位吧。”

这种安排贾明鎏也掂量得出来,要是在关副书记手下,弄个临江市的副市长干干,要不了几年,估计就能一级一级往上爬,现在孤身一人被派到偏远地区,人生地不熟的,一切的努力就恐怕要付之东流,所以,贾明鎏也不敢说些违心的恭维话,只问道:“怎么回事?这个安排是关副书记的意思吗?”

“当然不是!是不得已而为之。”南延平长舒了口气。“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啊。说起来真是可笑,吴旭给了我一份护城河开发公司的股东名单,我拿着它和王康平的内参去找了关副书记,关副书记看了,马上在内参上做了批示,要不,你老弟哪能这么快就平安无事了。”

贾明鎏又是一惊,未必为了我的事连累了南延平,要这么说,那还真是对不住他了。“那你的意思,你这次的变动和我的事有关?”

“要说有关也没关。还是像关副书记说的吧,我政治上还很幼稚,竟然还会感情用事,自作聪明。”南延平显得有些沮丧,说起话来有点像是自言自语,只有吴旭靠在门边神色难过。“到了这个时候,我也不怕你笑话。我拿了那份名单悄悄地跟关副书记说,万一贾明鎏在里面把这个抖了出来,省市两级政坛恐怕要发生大地震啊。当时,关副书记看我的眼神,你是不知道有多严厉哇,那就像是在看一个傻了吧唧的生瓜蛋子,又可怜又可恨呐。当时我就吓出了一身冷汗,猛地醒悟过来,才知道自己犯了官场大忌,关副书记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还用得着我这种差不多等于赤裸裸的威胁吗?当时啊,如果不是关副书记在跟前,我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嘴巴子。”

“南秘书,你说的那个什么名单,我真没看到过。”贾明鎏确实没有看过什么护城河开发公司的股东名单,但听南延平这么一说,估摸着和自己当时给段耀武出的主意有关,应该是范大伟等人白拿了段耀武的股份。

南延平再次苦笑:“没看到好啊。看到过的人,就像我这样,成了大家的眼中钉肉中刺了,众怒难犯,关副书记也是无可奈何,所以,我在临江呆不下去了。”

贾明鎏偷偷地瞟了吴旭一眼,如果这么说,南延平也是为了自己毁了政治前途,吴旭替他伤心倒也情有可原。可照南延平这么说,看到过这份名单的人当中,关副书记自是无碍,段耀武已经死了,一了百了,南延平流放大西北,那在临江岂不就只剩下个吴旭了?贾明鎏转念一想,吴旭只不过是市团委的一个无名小卒,又能对那些家伙产生什么威胁吗?

“没想到,一失足成千古恨,从此我南某人就要孤身一人浪迹天涯了。”沉默了一会儿,南延平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手里的烟被他拦腰掐成了两截。

吴旭倚靠在门旁,身子战栗了一下,像是想说点什么,却还是闭住了嘴。

“南兄,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只要壮心不已,何愁不能东山再起。”贾明鎏没想到视为偶像的南延平还会有英雄气短的时候,他抓起桌上的杯子,各自斟满一杯,自己端起一杯,另一杯递给了南延平。“来,兄弟为你壮行!”

“美酒易得,知音难觅啊!”南延平长叹一声,仰头一饮而尽。“来,贾老弟,我再敬你和吴旭一杯,算是辞行吧。”说完,又找来一个杯子,将三个杯子倒满,回头来招呼吴旭,吴旭走过来,不待南延平说话,端起杯子一口就干了,然后,拎起酒瓶,看南延平和贾明鎏干了,又把三个杯子倒满,幽怨地说:“既然你们愿意喝,那今天就喝个痛快,来,我先干了。”

在贾明鎏和南延平诧异的目光中,吴旭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待放下杯子,已是泪流满面,她拎起酒瓶还要倒酒,南延平一把抢了过来,伤感地说:“吴旭,你这是何苦来呢?那好,我来喝光了算了。”说着,举起酒瓶,嘴对嘴咕咚咕咚大口大口地灌起来,急得吴旭上前抢夺,等把酒瓶从南延平手里抢下来,一瓶红酒差不多见底了,吴旭仰头对着酒瓶,几口把剩下的酒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