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尘和尚唾面自干,任林九姑如何辱骂,只是双掌合十默默闻听,却面色不变,始终不曾动摇。
薛振锷心中暗忖,这和尚这般执拗,真真是不好打交道。
掌门真人曾言,其读遍佛经,刨去因果、宿命、轮回、行善积德、功德等皮肉,这佛门便只剩下两个字:解脱。
何谓解脱?不受生老病死拘束,不受七情六欲扰心神。前者倒也罢了,道士修行所为者乃是长生久视,这一点倒是与佛门相类;可后者却不同了。
道门讲清心寡欲,和尚干脆斩断三千烦恼丝。
向求真言,佛门和尚最为自私,为求解脱,可以放下一切。且佛门修心性,若按佛经来,真要是解脱了,那人便不能称为人了。
举例而言,一和尚得了解脱,从此行事但凭其心。米糠猪食,只要其想吃,也甘之如饴;琼浆玉液,只要其不想饮,也能弃之如敝履。
有妙龄女子在其身前,其可视为红粉骷髅;有草木怪石在身前,心念一起便可做颠鸾倒凤之伴。
向求真做了数年和尚,待读明白了佛经,当即破口大骂,只觉这佛门修行简直不可理喻,于是破庙而出,辗转到得武当山,拜入真武门下。
掌门真人数年前进神京,曾与一和尚辨法,辩来辩去鸡同鸭讲,后来干脆说起了佛门变迁。
却说佛门汉时传入中原,当时只是小乘之法,待三藏取经才得大乘之法。
这二者有何区别?
区别就是大乘之法多了一层包装。佛门源自身毒之北,其小乘之法先前流传一阵,旋即被民众所厌弃。
和尚们不事生产,专心修行,且不给百姓好处,百姓又为甚要供奉不事生产的和尚?
和尚们一看这般可不行,须得变法。于是大乘之法应运而生,哄得百姓重新笃信,这才重新立足。
这小乘之法秉持释迦牟尼原意,而大乘之法却改动颇多。
小乘法视佛陀为导师,不拜神像;大乘法融合外道,修正释迦牟尼之说,以佛为神,宣扬神异,造神像以拜;
修行上,小乘主张众生自救,人人修行可得涅槃,却非人人可为佛;大乘法改了,不但要自渡,还要渡他人,说只要虔诚信佛,人人皆可成佛;
小乘主张我空法有,否定主观真实性,却不彻底否定客观存在;大乘直接成了‘法我皆空’,彻底成了唯心;
再说解脱,小乘认为必须自己切实修行,甚至要出家乞讨度日;而大乘主张信徒可以作为居士,照常过生活、经营、布施,便可修功德,甚至只要诚心念佛,就可以超脱轮回。
这般改易,自然哄得百姓重新信奉。
如此,三藏得了大乘之法,回转中原,这佛门从此才展布开来。以至于杜牧诗句有言:“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略略回顾史载便知,除去汉时与北周太武时,道门极少遭朝廷打压,而佛门每隔一阵便会被打压。先有三武北魏太武、北周武帝、唐武宗灭佛,后有周世宗灭佛。
待到了宋时,朝廷严控度牒,也是因佛寺肆意扩张之故。
说回眼前,许是掌门真人与薛振锷说了太多佛门坏话,是以薛振锷极不耐与和尚打交道。
眼看那了尘并无退去之意,便估算着动起手来能否让其知难而退。
这了尘出自灵源寺,传习了张定边功夫,观其眼睛灵动,只怕佛门修行也非等闲。
佛门修行,一朝顿悟可开一识,由此可得佛门神通。如今佛门神通分作六种,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如意通、漏尽通。
天眼通主双目,初可观察细微,远眺百里,传闻修至极处可观三千世界;
天耳通主双耳,与天眼通相类;
他心通极为麻烦,可体察旁人所思所想,若与他心通敌对,或修得佛门本事,心中放空;或迅捷如雷,不给其反制光景;
宿命通可知前世过往,由此可得宿慧;
如意通最为厉害,得此神通可飞天遁地,可迷人感官,可变大变小,可分身众多。
传闻其有十八种变化,既:振动、炽燃、流布、示现转变、往来、卷、舒、众像入身、同类往趣、显、隐、所作自在、制他神通、能施辩才、能施忆念、能施安乐、放大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