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很累。
从地字营一路摸到大营边缘,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因为浓烟太大,人心太散,满地都是乱跑的士卒,根本没人管这一百来人的去向。
但当到了边缘,想移开拒马推倒土墙掩埋壕沟的时候,情况就发生变化了。
吹得是东南风,直面滹沱河北岸的营盘西南角并没有烧起来,这里的戍卫士卒也还在,当他们发现这么一群鬼鬼祟祟的人试图在营盘完美的防御上撕开一条口子时,毫不犹豫地就发动了攻击。
万幸的是这里只有一支戍卫的小队但不幸的是这支小队有三百来人。
已经记不清自己挥了多少次刀,带兵依托大帐苦苦防御的顾怀咬了咬牙,将手上的布条缠紧了些。
终究还是得用取巧的法子如果自己练刀再勤些,想来还能多撑些时刻。
不过如果自己有三宝那样的身手,是不是就可以一刀把对面那个指挥的小队长给宰了?
顾怀深深吐了口气,右臂沉重得像平日早上练刀练到极限时的模样,身旁的陈平和魏老三看见他的动作,也都神情一凛,缓缓提起了刀。
“出发之前,我问过王爷,如果出了差错怎么办,”顾怀慢慢开口,“王爷说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一点意外都不出的战事一个优秀的统帅,就是要弥补这些意外,然后拿下最后的胜利。”
“按道理说此刻王爷应该已经到了军营外面,然后沿着我们打开的路冲进营盘,但我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所以我不确定王爷还会不会来。”
他看向陈平和魏老三:“所以大概得赌一赌了就算杀不完对面这些人,也得放一把火。”
“你们怎么看?”
陈平魏老三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行了个军礼:“愿随主官大人赴死!”
……
耿炳文心中的焦躁已经慢慢达到了顶峰。
尽管他一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身为统帅的直觉还是让他有些不安,这一点在看到燕军甚至把中军都投入了战场,指挥的大旗都开始冲锋时慢慢变大,直到让他已经白了的胡须都微微颤动起来。
谁会去打一场必败的战争?谁敢把全副身家押上已经开了的赌桌?
但对面就这么干了战场形势已经明了,就算每时每刻都在死人,说不定南军士卒死的要比燕军士卒还多,但包围已经形成,枪阵刀盾兵让燕军骑兵举步维艰,慢慢吃掉这些兵马只是时间的事情。
对面的统帅居然敢把中军也压上来,投入这个已经血肉横飞的绞肉机?
但他已经没法回头了。
身后的大营是不能管也管不了的,尽管自己已经让身边亲卫都下去清扫大营灭火救援,这场火还是没停下来,虽然烧不到他所在的望楼,但放眼望去浓烟已经形成了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