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百姓嘟囔道:“好狠的眼神,这刽子真是吸人血吸够了。”
“嘘,少说点,被他这么一看,我浑身都不自在。”
赵甲没有理会这些百姓,只是沉默的闭眼站定,等待着犯人被提上来。
辰时开始,一千五百多刀割完,也得是下午时分了,在这个过程里,要将切下来的肉,一片片摆在案头,执刑完毕之后,监刑官和犯人家属还要一同上前点数,多一片或是少一片,都算是刽子手渎职。
师傅说,前朝有一个粗心大意的刽子手执凌迟刑时多割了一刀,被罪犯家属上告,最后还丢了宝贵的性命。
所以说这个活并不好干,干不好还会有性命之忧,既要割得均匀,又要让他在最后一刀时停止呼吸,还要牢牢的记住切割的刀数,若是那最上等的凌迟,得割上整整一天,一个铁打的刽子手,执完一个凌迟刑,最后也得累倒在地。
当然,师傅说了,也不是没有过刽子手想过办法,比如将割下来的肉随手扔掉,祭天祭地,这样的话,那些常年守在老刑场附近的大群野狗和乌鸦,就会过来将这些东西享用下去。
不过不知道怎么的,锦衣卫今天定的凌迟刑,不打算照着这些规矩来。
这也是赵甲最为不满意的一点,作为刽子手这个行业的手艺继承者,他对先辈们的荣光有一种病态的向往和追求,既担心自己活做不好,又担心被外界因素干扰,使的自己的执刑不那么讲究。
但方孝孺的家属...几乎都被一锅端了,那可是九族啊!如今就关在昭狱里头,只是他们没方孝孺这样的运气,来享受凌迟大刑而已,这让赵甲觉得自己失去了顶好的几个观众。
自己苦练多年的技艺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等到今天!本来以为一辈子都不能执一场凌迟,可今天好不容易等到机会了,却是这种和师傅教的完全不一样的凌迟?
当初在刑部狱押司的时候,为了练出一手凌迟绝活,他与刑部衙门不远的一处肉铺建立了密切的联系,遇见执刑的淡季,他就会到肉铺里帮忙,既不收钱,也不拿肉,只是细细的琢磨那种技巧,那些年里,他不知道把多少头肥猪,片成了包子馅,最后练出了秤一样准确的手眼功夫,说割一斤,就绝对不会是十五两。
而且刑部现在的姥姥,也是自己的徒弟,可惜当年跟着自己没学会多少本事不说,后来还变成了白眼狼,跟自己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当初自己执狱押司刽子班帅印的时候,还曾经在西四小街开过一家屠宰连锁店,前店卖肉,后院屠杀,生意极为兴隆,就是后来不知道是什么人透了他们的底,才让生意一落千丈,最后没办法只能去肉铺打白工。
还记得那时候的金陵人经过那条巷子都有个说法,说生怕被抓进去杀了。
穷尽半生磨炼,才得了这么一门技艺,犯人的家属不能来观赏,虽然监刑的是锦衣卫的指挥使大人,而且发了话任由他发挥,但还是让赵甲很不爽,很难受。
但他不敢多说什么,现在金陵能执凌迟刑的绝不超过三个,真正懂这个东西的,只有他一个,他确实可以甩手不干,但...自己的儿子呢?
自己的儿子的前途,就落在今天这些刀口上了。
大人可是发了话,只要这活儿干得好,儿子就会坐上自己的位置,等到将一身技艺传授给他,他以后难道还不能在锦衣卫站稳脚跟?
赵甲看着自己的儿子赵小甲,幽幽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