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寿顿时笑了。这就和后世很多人抱怨各种会议形式主义,冗长乏味的话题如出一辙。他见太夫人嗔怒地瞪着朱莹,就咳嗽一声道:“莹莹,毕竟万邦使节云集,不少甚至都是发色肤色不同的异邦人士,朝廷要宣示威严,所以大家都得勉为其难去演好自己的角色。”
感谢太祖,省了低品官很多次朝会;更感谢的是夏天提早,冬天延后了朝会的时辰;当然更感谢的是皇帝,如果不是以整肃国子监学风为由,他这个国子博士上朝的次数大概会多很多。当然他高兴的同时,很多同僚那简直是痛心疾首,如丧考妣,比如率性堂的杨一鸣。
而这一次冬至大朝会的预先排演时,他亲眼看到,年纪一大把的杨博士激动得热泪盈眶,磕头时甚至额头碰出了青紫,以至于他当时一度很想提醒对方,皇帝压根没来,还不如把力气省到冬至大朝会上再用,免得到了那时候反而酝酿不出情绪。
此时,张寿没有提同僚参加冬至大朝会时的欢欣鼓舞,见朱莹也开始提醒他膝盖上衬特制软垫,还振振有词说这是太祖皇帝发明,又开始传授官服之内藏贴身小暖炉的妙招,他不禁笑了,一一接受了这番好意。
然而,他以为做好了准备,可真正到了那冗长的冬至大朝会时,他方才发现,自己还是想得简单了。
使节云集,百官环列,那盛大的场面无比壮观,而比起后世破损不堪的故宫太和殿前那些地面青砖,如今的地面光滑平整,配合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的宫宇,再加上那冠服整齐的百官,无数奇装异服的使节,那种难以名状的庄严肃穆,是什么晚会什么会议都比不上的。
如果没有那没完没了的拜舞,也许这会是很新鲜的体验……
而且,他亲眼目睹,有鬓发苍苍的老官员直接一头栽倒晕了过去,被人匆匆架走,又听到一旁有人窃窃私语,说是主司劝过此人,道是不必硬撑,却被人一口一个参加冬至大朝会乃是身为大明臣子的荣幸给噎了回去,刚刚才生出几许怜悯的他突然觉得,不要同情心过剩。
这个时代的人,和他那个时代的人到底是有本质性区别——不是每个人都是朱莹,更不是每个人都是得天独厚的皇帝,因为就这两个人才有特立独行的本钱——大多数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坚持,哪怕这种坚持在他看来奇怪得很。
靠着年轻——穿越提供的本钱;体力好——最近在国子监天天上课站出来的体力,顺便每天还耍两回剑;再加上清俊闲雅的温文君子总会得到原谅——其实更多的是同僚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张寿终于撑到了这一日露天大朝会的结束。
总共一个半时辰,时间不长,但在寒风中站的这三个小时,哪怕暖耳护手俱全,他还是觉得从头到尾接受了一遍洗礼。好在结束之后,立刻有一群内侍推着炭火热好的姜汤送来,每人一碗下去,暖胃暖心,张寿就只见一大堆中老年官员都是一脸终于活过来的表情。
而在此时,他就听到了楚宽那熟悉的声音:“诸位的冬至节礼,皇上回头会命人送去各处官衙,以慰劳诸位终日为国辛劳!”
此话一出,不少官员自然连声颂圣,其余人也有不少喜形于色。而张寿正打算跟着国子监的其他人一块离宫时,却突然被人横出来截了个正着,原来是二皇子。
这些天来,挑唆了长兄也去那织染坊打探,二皇子就开始苦等张寿带着手底下那帮人依样画葫芦对付他那长兄,结果却发现大皇子不但什么事都没有,反而还神采飞扬进进出出,大皇子府成天高朋满座,往来的不少都是有名的江南富商大贾,大户望族的代表。
这下他顿时坐不住了,等他费尽心机方才打听到,大皇子竟是高价买到了一大批新式纺机,连日以来正在和江南一大群富商大贾,大户望族谈合作,他差点没气晕过去。
他是想让这个德不配位的长兄和自己一样泥坑深陷,没打算让其得到一桩别样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