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让他震惊的是,但凡关秋走到哪,不论老少的工匠都会抬头叫一声大匠。而张寿始终微笑相对,关秋也习以为常,只是偶尔挠挠脑袋仿佛有点不好意思。
蒋大少简直纳闷极了。秦时的少府到了汉时就变成了将作大匠,此后将作监在历朝历代沿袭多年,本朝虽说并入工部和军器局,但大匠这两个字仍然是工匠的最高荣誉。
张寿这边如此称呼,就不怕人说私相授受吗?
蒋大少这等七情六欲上脸的性格,张寿早就领教了,刚刚带人转一圈,他从这位沧州富二代的脸上就能大致看出人在想什么。
此时见这一声声大匠直接把蒋大少给惊得更懵了,他就笑道:“关秋之前在纺车上贡献有限,但在织机上却是解决了关键问题,所以这大匠两个字,不是其他人送给他的,是皇上看到送进宫那座样品摆钟时,金口玉言送给他的。当然如今还只是这么口头叫着,但如果……”
他顿了一顿,笑眯眯地说:“如果关秋这次做出来的东西真的能够保证精度,那么将来朝廷说不定真的能够赐予他大匠这个称号。”
关秋听得脸都红了,赶紧谦逊道:“都是因为张大哥给我找来了很多书看,还教给我很多从前压根想都没想到的东西。而且,要不是古今通集库中珍藏的《新仪象法要》,我也不会受到这么大启发。再说,要不是他给我的那些公式,我也一时半会没法调整出摆长……”
没等有些语无伦次的关秋把话说完,张寿就走上前去,信手把面前一座物事上蒙着的青布给揭开了。蒋大少凝神看去,就只见一个长条形的木柜子上,安放着一座刻着数字的圆盘。此时,那圆盘一根短针指在数字十二附近,一根长针则是在数字八附近。
而这圆盘外头,似乎还罩着一层什么东西,等他忍不住上前一步,这才看清楚,那似乎是个水晶罩子!完全不明白这样一个极其古怪的装置到底是什么,蒋大少顿时心痒痒极了。
张寿也没有卖关子的意思,直截了当地说:“这是一座摆钟。为什么叫摆钟,你看这个……”他一边说,一边打开了下头木柜子的门,露出了内中正在循环往复摆动的钟摆,见蒋大少瞪大了眼睛,他就笑了起来。
“我们都知道,一天有十二个时辰,而漏刻又将一天分为一百刻,而这座摆钟,是将一天分成上下各半的十二点,也就是总共二十四点……”
对从来没有见过现代钟表的人解释数字计时制度,就和对子丑寅卯等十二个时辰一无所知的现代人解释古代计时制度一样坑爹。张寿就费尽好一番口舌,这才总算让蒋大少明白了这钟表应该怎么看,现在又是几点。
而一旁的关秋忍不住说道:“我觉得这座摆钟做成十二个时辰正好,每转一圈就是一个时辰,可张大哥硬是要我做成一天二十四点的样式。”
张寿忍不住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让他这个现代人接受时钟每两个小时转一圈,一天之内时钟的时针就只转一圈,早上八点变成早上四点这样的设计,那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然而,面对满面疑惑的蒋大少,他还是语重心长地说出了一个最强大的理由。
“这摆钟是根据太祖皇帝的遗物,那块机械式的计时器做的,无论是时针分针秒针都丝毫不差。虽说现在和那块表还有一定误差,但总不能太祖皇帝遗留的计时器的时针走两格,眼前这摆钟只能走一格吧?关秋,你亲自磨制了那一套工具,那块计时器你都拆装几回了!”
蒋大少登时惊呆了。太祖皇帝遗留下来的宝贵遗物,张寿竟然敢随便让人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