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每日开课,又免费供应一顿午饭,前提是每半月一次考核,通不过就黜落,八十人依旧是风雨无阻,竟是整个公学中最勤奋的群体。而他们的目标,却也是张寿私底下和刘志沅陆绾谈起时唏嘘不已的。
因为高级班的所有人几乎都卯足了劲,发誓要通过县试和府试,考出童生,日后下科场!虽说顺天府一贯是秀才和举人名额多,相比科举魔鬼省份南直隶和江西来说容易得多,但这个容易却也是相对而言的。三人并不认为公学中的免费经史课程能强过殷实人家的西席。
毕竟,在陆绾和刘志沅不会亲自去教的情况下,除非是资质特异之人,否则很难胜过那些书香门第的读书种子。所以,对于他们的科举前途,三人的看法都很谨慎。
而阿六至今也只是粗通文字的水平,因此对于那讲授四书的高级班,他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而对于排字班、统计班、律法班的授课,他也听不懂,因此反而在正教授基础数学的中级班门前逗留了好一会儿。因为,萧成和小花生也都在这儿。
今天在这儿上课的,正是陆三郎。人和齐良轮流在东宫侍读,负责在张寿不在的时候,给三皇子以及其他人答疑解惑,但此时给普通人讲解的时候,小胖子就没那么耐心了。
在算学上点满了天赋值的某人,面对一群连九九歌都背得吃力的家伙,那简直是教鞭打得讲台啪啪响,那副凶巴巴的样子,就连看热闹的阿六瞅着都不由为之侧目。眼看陆三郎点了好几个人抽背,竟然有两个人都磕磕绊绊背不上来的时候,他就屈起手指头数起数来。
果然,他才数到三,就只见陆三郎赫然狂怒了起来:“你们又不是六七岁的蒙童,小的十一二岁,大的十五六岁,都认得字的,这么简单听一遍就会的东西,居然回去复习了七天,还有人没能背出来?你们到底用心了没有?”
“公学虽说不收学费,但你们来上课的这一天,却没人会补贴你们本来去种地,去做工的收入!你们要是今天不来这里读书,家里还能多一个壮劳力,可你们来读书了,这一天收入就没了!少了这钱,你们家里其他人得出力上工去填补,你们还不好好读,好意思吗?”
阿六原本以为陆三郎会怒不可遏地破口大骂,此时听到人急怒之下竟然还讲道理,他就不由得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心里想起了当初张寿在村中教那些顽童的情景。
村里几十个孩子,背唐诗,背九九歌,学读写,但最终能入得了张寿法眼的,也就是齐良和邓小呆。即便如此,十多岁的那些孩子,大多数都学会了最简单的读写,每个人除却自己的名字之外,还能写百八十个字。
为了这个,张寿甚至还让他砍了两根竹子,劈开竹节和竹筒,用竹牌做了很多识字牌。
而这会儿陆三郎教训人的这般说辞,就和张寿曾经教训村中顽童时的话如出一辙。当然,每次张寿骂过之后,村中大人们总是会拎住自己的孩子,把人打得哭爹喊娘,而冲着惩罚和奖励,顽童们也往往会硬着头皮去学——当然也少不了作弊。
他没有继续去看陆三郎到底是怎么处罚学生的,悄无声息就退了出来。为了背九九歌,村里无数顽童都挨过戒尺,他也不例外。那种刻骨铭心的经历,他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尽管教室中更加温暖,但阿六游走了一圈之后,确定九章堂两个班级的课恐怕又是一如既往要持续很久,而半山堂那些人则是迎来了第一位老师汤先生,这会儿在亲自旁听的陆绾那镇压下少有地认认真真上课,他就悄然溜了出去,却是没有惊动那几个巡行的卫士。
然而,他并没有大意地和数月前那样在外城踢馆找对手,又或者收伏三教九流,而是在邻近各处屋宅店铺的墙头屋顶分别踩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可疑迹象,又去那座尚在建造中的算经馆查看了一下进度,却是发现了好几个正在打听的读书人。
至于打听的内容,正是张寿之前在国子监放出风声的借书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