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朱廷芳再次笑了一声,“阿六是做多过于说,再加上对无关人等不喜多言,所以没事琢磨他的人,很容易就被他带进沟里去。可谁要你们爱瞎琢磨?而且瞎琢磨也就算了,还上外头信誓旦旦说什么我快死了,这是一句悔不该错听人言就能了结的?”
见孔九老爷一时如同泥雕木塑,他就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拿出一本奏疏,非常随便地挥了挥:“昨夜虽说忙碌得很,但我还是偷了个闲,弹劾你和令兄的奏疏已经连夜写好了。之所以要见你,只是为了当面告诉你一声。”
孔大学士顿时气得脸色铁青。弹劾的时候还要当面告诉你,这是何等嚣张,何等狂妄!
可就因为孔九老爷那多此一举,他想要反唇相讥,可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只能在那生闷气。然而,这却还没有完。
“哦,对了,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是谁运筹帷幄,又是在宫中闹事,又是一拨乌合之众在各家闹事,简直是破绽百出,可居然牵连进去一个礼部汪侍郎,吏部和工部两个主事,想想也真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这莫不是疯了吗?”
“更疯的是,我只不过想问汪侍郎几句话而已,可他竟然直接就仰药自尽了,也不想想他活着事情还说得清楚,死了那就随便别人泼脏水了!而工部那个褚主事却居然还痛心疾首地说,他只是为了坚持嫡长。”
说到这,朱廷芳就对着孔大学士笑了笑:“想当初,如他这样建言的人真挺多。”
孔大学士终于被激怒了:“朱廷芳,你若想拿这个罪名构陷于人,那你就打错算盘了!我等当初建言立储,全是一片公心!立嫡也好,立长也好,全都是在当时的情境下秉公而言!再者,如今既然无嫡,两个兄长全都有罪,太子自然当立!”
“哦,是这样吗?”朱廷芳微微一笑,若无其事地说,“如果真的如孔大学士你这般说,你家中下人论理也应该知道你这般见地,更应该见多识广,为何稍有动静就弃主而逃?要知道,刚刚我进来之前,门口还截下了两个推着独轮车准备往外头运家私的。”
“啧啧,一匣子一匣子的金珠,那真是连我都看花了眼!”
这一次,孔大学士登时倒吸一口凉气。他一时怒瞪顾氏和赵氏,可就只见妻子和弟媳同样满脸惊怒,他立时醒悟到两人好歹也是当家主母,不至于这么愚蠢短视。果然,当他看向自己的两个儿子和媳妇时,却发现自家长子面色惨白,而自家长媳摇摇欲坠。
这下子,他要是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就枉为多年大臣了。他一时气得须发皆张,可只怒瞪了两人一眼,他就下定了决心,怎么也不能承认此事。
关起门来,他就是把自己这个愚蠢的长子打死都行,把长媳休了也行,但如果传扬出去兵马临门,自家长子一家人却忙着转移细软,那真是整个孔家的脸都要被丢尽了!比刚刚他这堂弟孔九老爷死不肯出去面对朱廷芳一个样!
孔大学士当机立断地否认道:“那定然是有刁仆趁乱借机偷盗家中财物,既然朱大人截了下来,那就任凭你处置好了!”
见孔大少爷夫妻一脸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儿,朱廷芳就不紧不慢地说:“哦?是有人偷盗孔家财物吗?兴许有可能,那两匣子金珠之外,还有好些看着简朴,其实料子却很上等的衣裳。至于那些金珠首饰,式样精美,不少还是镶宝嵌玉,号称是送去西四牌楼一家布行的。”
听到要送去西四牌楼一家布行,顾氏这个当婆婆的也顿时丢下了最后一点侥幸——家里谁人不知道,那家布行是她长媳的陪嫁产业!平日长媳还老是在背后抱怨她偏疼小儿媳妇,如今做出这蠢事,却也不想想,如果家里真的遭了大变,身为孔家妇,那也是一并论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