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孩童什么也不懂,只知道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邀功般找到自己的娘亲。
“母妃,你看,我没事了……从此以后,你再也不用辛苦给我配制解药了,我什么事都没有,父皇说,我的身体已经百毒不侵啦。而且我的血,还救活了那只小兔子呢。”
虽然他的身体很疼很疼,但是,他还是努力对娘亲绽放出笑容。
娘亲不喜欢他哭,也不喜欢他露出脆弱的表情。
魏如黛望着他,她的眼睛平时是冷漠的,那时却翻涌起惊涛骇浪。
她满眼的不敢相信,后退了两步,道:“我为什么会生下一个怪物?”
那个眼神,萧晏记了很多年。
他身上的秘密,在萧稷安与魏如黛死后,再也没有人知道。
这样的秘密,这样怪物般的身体,萧晏清楚,若是暴露,自己一定会死。
魏如黛哪里给自己留下什么解毒丹药,就算留下,八年了,哪里还会剩下呢?是他一次次中毒后凭借着自己的身体自愈,然后说,魏如黛留下了解药而已。
若中毒的人是江衔影,他便不动声色的拿出“魏如黛留下的药”给他——那些药,就是他的血。
萧晏不知道等到楚意再一次睁开眼睛看到他,她会对自己露出怎样的眼神,在他决定将自己的血喂给她的时候,在他看见她为自己受伤而哭的时候,他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厌恶也好,恐惧也罢,他只想让她平安,健康。
半晌,他感觉自己体内的气息已经趋于平稳,便睁开眼睛。
萧晏温柔的凝视了楚意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毫不费力地将她抱了起来。
他走了很久很久,直到穿过密林,午后的阳光洒在他身上。
萧晏感觉胸口的温度近乎灼烧,才微微皱起眉头,脚步放缓下来,抬起手按了一下自己的心口。
自从半年前来燕国的路上,被徐骧鞭打之后,他心口处就多了一个奇怪的疤痕,不疼,却总是散发着炙热的温度。
萧晏皱着眉,努力忽略着胸口的不适,可是那温度越来越热,热到他甚至害怕烫到怀里的楚意。
他不得不停下脚步,这时,一队骑着马的黑甲将士们从远处风尘仆仆的出现。
“楚意!”
楚昭惊骇地唤了一声,刹那间便策马冲来。
青年满身风霜,黑色的衣袍掠过破风声,狭长的黑眸泛着血丝,飞身下马,已经赶到萧晏面前。
直到快走近了,楚昭忽然不敢再靠近一些。
“怎么会这样……楚意……”萧晏怀中抱着的,生死不明的女孩,是他爱了很多年很多年的人。
“只有你一个人?”萧晏的语气沙哑,他费力的抬起头,见楚昭出现的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周围。
他为什么会有一种,原本应该出现两个人的错觉?
不对,他为什么会有一种,又是你这个对阿意意图不轨的男人晚了一步吧的……得意?!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冲破枷锁和束缚,回到他的脑海里。
“阿意没事,只是受了一点外伤,”萧晏说道,不紧不慢的说出诛心的话,“四殿下,你来晚了。”
四殿下,你来晚了。
这句话仿佛一盆冷水,将楚昭浇个彻底,他的身体一下子定格般的僵住,眼底的神情不知是喜是悲。
“没事就好……本殿只是回京,还未进城,便得到了手下的消息,所以敢来救她。”
楚昭定了定神,努力忽略萧晏对楚意的称呼是亲昵的“阿意”,楚意还昏迷着,他便不必做出厌恶她的表情掩饰,而是低沉的开口:“萧公子,把她交给本殿吧。”
萧晏眯起眸子,可笑,他怎么会把阿意交给这个很明显就心怀不轨的男人?楚昭觉得自己伪装得很好吗?
他丝毫不理会楚昭,须臾,终于在楚昭身后看见又赶来的一队人,为首的,是自己格外熟悉的张德胜。
“公主,公主啊,奴才救驾来迟——”
“公主!”
“奴才来了!奴才罪该万死!”
张公公一边跑一边哭嚎。
“那群来杀我们的刺客是蛮戎人,”萧晏紧绷的精神终于松懈,他和楚昭对视着,语气轻缓又带着几分嘲弄,“四殿下,你觉得是谁指使的他们?”
一瞬间,楚昭已经明白了一切。
京中只有一股隐藏的蛮戎人,那就是栾提空。
而栾提空是个唯利是图之人,他听从的,除了自己,就是范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