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像是敦煌的动脉和毛细血管,将党河、疏勒河与干旱的农田相连,眼下是七月初,充沛的祁连山雪水通过沟渠,源源不断流入田地,滋润已渐渐变黄的粟。
别看敦煌人口少,但汉武帝征大宛时,这里的田地可是能养活了好几万大军的,而若无这些沟渠,就得像西域那样看天吃饭了。
任弘记得,自己听说过一种“水利文明”的说法:由于东方社会的水利灌溉,需要一体化的协作,调动全国的人力物力,须是强有力的管理和控制,因而产生了专制王权,进一步演变为老大帝国。
这就是马克思提出的“亚细亚生产方式”。
对一个农业文明来说,文明的基础,不在城池之高,宫室之大,而是在水利上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
一个庞大的灌溉网络,往往是要几代人才能完成的,考验的是一个国家的组织力。若没有这些基础的建设,哪怕奇观修得再多,也会一夜轰然崩塌。
所以在干旱少雨的敦煌,带领移民开辟沟渠,兴修水利,便是郡府最重要的职能了。
郡里设有主水史,下领东都水官、西都水官,率吏卒、刑徒、官奴整治水利。又有渠官长,负责管理官渠,分配渠水。又设穿水督邮,专职督察水利。
而河渠卒与治渠卒主要来自关中和河东,那是大汉水利沟渠最集中的地方,对如何挖沟开井极有经验……
在敦煌只能管中窥豹,在大汉,几乎每个郡县都有配套的水利沟渠。这些努力让地方上粮食产量一点点增加,仓库陈陈相因,也让汉朝只依靠北方几十个郡,就基本养活了五千多万人口。
这就是楚汉之后一百多年和平带来的利好,若是战争频繁,内斗不断,水利沟渠很容易淤塞荒废,随着而来便是人口断崖式下跌。
不过对这些构成了文明基础的东西,刘万年这没出息的全然不感兴趣。
倒是刘瑶光指着远处,一群人光着膀子,正热火朝天地干活,不断有一筐筐土被运上来。
“他们在做什么?挖井么?”
任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
“任君此言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