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奉光给任弘算着帐:“高皇帝文皇帝时,不满千户者酎金才四两,如今涨到了四斤,相比于那皮币,每年四万钱是小数目,可须得是成色极佳的上金才行,否则有可能因金少不足斤两,色恶,而免国!”
所以大汉列侯户数排行,就是个杀猪榜啊,按照么算,万户侯得每年拿出四十万钱来。
“幸好我还没满千户。”
任弘封侯时得了三百万赐钱,纵买了地,也还剩下两百多万,买皮币凑酎金自不必发愁。
可对一般的列侯来说,养着一大帮奴仆,宴飨聚会,个人娱乐,亲戚往来,喜丧娶嫁,每年支出还是很大。若不会经营产业,三年下来被朝廷割去的肉,兴许比租税还多,所以混得惨的列侯,已经开始卖宅卖地,只为维持最后的爵名。若连侯都丢了,那就真沦为庶民了。
王奉光与任弘说着,也面露悔意:“也怪我,本来钱是足数的,可前些时日在霸陵与人赌博斗鸡上了头,输了几十万,只还了一半,一时竟凑不出钱来。”
这哥们是混得真惨啊,这么说来卖地得的六十万钱,过完年就一分不剩了,任弘不由失笑:“还有人敢追着关内侯要债?”
“怎么不敢,那霸陵杜穉(zhi)季号称关中大侠,地方官吏无不附从,门路比我还广。”
王奉光家传了五代,也被边缘化了五代,从他祖父起就没有任官。眼看新晋的军功贵族崛起,亦或是关东的贤良文学发迹,连那些搬进关中的豪侠也敢欺辱到头上了,越发有种被淘汰的感觉,却又不知如何翻身。
他今日只觉得自己撞上了大运,遇到了炙手可热的西安侯,二十出头便以军功封侯,这是卫、霍再世么?他日必不可向量。
所以王奉光才以白鹿原的最低价卖地,更欲与任弘多聊几句,若能巴结上一位实权列侯,他家或许就不必没落了。
尽管任弘目光一直停留在田野上,王奉光却仍试图努力维持话题:“西安侯,我现在是明白了,光靠田地租税是不够的,还是得学富平侯家那样,治产业。”
“富平侯家治何种产业?”任弘漫不经心。
王奉光话语里带着艳羡:“富平侯尊为公侯,家人却十分节俭,穿着粗布衣,在杜陵养了家僮七百人,皆有手技作事,开着织室,并造赫蹏(ti)等物,加上其夫人善于货殖,据说他家比大将军还富裕!”
任弘一愣,赫蹏就是西汉的古纸,也是巧了,张安世家竟然在造。
其实任弘买下这片地,除了想把这当成草棉等异域作物的培育基地外,也打算建作坊治产业,倒不是为了个人的富裕,而是为了更大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