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申时行的值房前,依旧是刘虞夔先入,林延潮后入。
林延潮入内之时,一见申时行就道:“下官翰林修撰林延潮,见过中堂。”
申时行温和一笑道:“此间没有外人,咱们俩就不要以公事上称呼了,坐吧!”
林延潮当下道:“是,恩师。”
林延潮案前的椅上,申时行笑着道:“你此番直文渊阁,可不比在史局修书容易啊。”
林延潮当下道:“恩师,当年李斯观仓鼠而生凌云之志,弟子志不在修史,故而入文渊阁,是希望能随恩师左右,听候差遣。”
申时行笑着道:“你有这份心就很好,入阁后也没什么你要做的事,重在多学多看,参预枢务,观政之道,一定要记得凡事要紧开口、慢开言。能不说话就不要说话。”
林延潮道:“弟子谢恩师教诲。”
申时行笑着道:“你口中这么说,但心底一定不以为然,你的为官之道是什么?”
林延潮心道哪里能这么说,大明朝几十个首辅,申时行能力不是排前几的,但论做官人家可以是排前三的。
林延潮听申时行这么说,当下道:“恩师,弟子为官在于事功二字。为官者必有实绩,否则就不配居于德位。”
申时行听了欣赏地道:“然也。多少人为官只是为了汲汲于仕途,却忘了为国家,为社稷作些实事。但若是你眼底的事功,却妨碍了别人怎么办?”
“弟子愚钝,请恩师赐教。”
申时行道:“譬如你身为县令,朝廷要你为百姓修坝,你手中没钱,去问富户借钱,若富户不借,你强取之,那么你对百姓而言是事功,对富户而言又是什么呢?”
林延潮当下道:“恩师,孟子有云,为政不难,不罪居室,我等为官岂能舍难取易,既是为官当为百姓谋,为社稷谋,开罪巨室亦在所不惜。”
申时行摇了摇头道:“如此你就危险了,三代以来为何王道不行?乃阴阳失位,如公理为阳,私欲为阴,为民请命是阳,保全自身为私,为官之道在于燮理阴阳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