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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小小的林敬昆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眨巴着眼睛看看林高著,看看林延潮。

上京赶考时,林延潮虽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年纪,但毕竟两世为人,心境毕竟是不同,离别之际也是平常,但这一次回乡,再见到林高著是他却有几分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相别经年,除了喜悦,更多是感伤,祖父年纪大了,将来不可能随自己一并出外仕官,是见一次面少一次面,见一日少一日。

想到这里,林延潮忍不住眼眶微红,拜在地上给林高著连续叩了三个头。

林高著一跺拐杖,对左右连声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林高著一说,当下三叔与几名下人一并上前,将林延潮搀起来。

见林延潮起身,林高著上前握住他的手叹道:“回来就好,你能回来就好。”

林延潮此刻无数话堵在胸口,却不知说哪一句。

林浅浅见林延潮窘迫,上前向林高著行礼。

此刻林高著看看林延潮,再看看林浅浅颔首,满脸欣慰,然后用手拭了拭眼角。

三叔擦了眼泪道:“延潮你走这两年,爹可是一直在说,别人看我们家延潮中了状元,侍奉天子,外面看得是风光,但天威难测,至于朝中大臣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延潮还不得仰人鼻息,这着实是外甜内苦啊,哪里有当初在家时的快活。”

林延潮心底哽咽,为官确比读书难去了十倍,这一次自己得罪张居正,外周官员一个个对自己避之不及,自己对浅浅,对别人都说没什么,此乃人之常情,但心底是否如嘴上所说的。

到了家里听了林高著一席话,林延潮心底那些酸苦,也似有了宣泄的地方。家就是如此一个停歇的地方,不在乎你飞得高不高,只问你累不累。

林延潮此刻也是缓了过来道:“爷爷你这是哪里话,为官哪里有苦的了,若是如此,那么多读书人为了做官,不是自讨苦吃吗?”

林高著容色稍缓,林延潮继续道:“倒是,你的腿?”

林高著低头看了一眼,然后笑了笑道:“这不碍事,前些日子不小心跌了,故而需人搀扶,我身子尚好着,过些日子就可康复。”

林延潮听原是如此,心底松下一口气,见林高著脸色红润,知恢复得不错,当下向展明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