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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延潮矢口否认道:“海公,你错了,林某现在去留未定,连翰林院都回不去,哪里敢奢望宰相。何况在何官何职都能为朝廷办事不是?譬如海公在义学之事上操劳,他日功绩,在下官看来未必亚于宰相。”

海瑞闻言默然,然后叹息道:“那就当海某猜错了。张江陵虽不用海某,但海某当初上书天子,言此人八个字‘工于谋国,拙于谋身’。倒是宗海能全谋国谋身之道,若是你不为宰相,为天下苍生做一番事,那就太可惜了。”

林延潮摇头道:“宰相之位,下官哪里有这本事?海公实在太抬举下官了。”

海瑞仰天叹着道,“宗海,其实你我都看得出来,眼下朝廷就是个破屋子,大家都只是在修修补补,勉强撑着。哪天大雨大风一来,屋子就是要塌了。要救这间屋子,就要换柱换梁,等闲人换了不好,屋子就先塌了,要么就是被柱子自己给砸死了。”

“海某知道自己的本事,只能当个裱糊匠,终其一身,不过让屋子外头看起来结实一点。何况海某也老了,去日无多。我这一闭眼没什么,只是不知百年之后,是否国泰民安,山河犹在?”

说完海瑞露出了深深的忧色。

林延潮看着垂垂老矣,仍是忧国忧民的海瑞,心底却不知说什么话才是。

二人又聊了几句,然后林延潮起身告辞。

临别之际,海瑞突对林延潮道:“海某今日的话,宗海不妨放在心底,他日若有这么一天,试一试,当今朝堂上除了你,海某再也想不出他人了。”

林延潮神色一动,没有说话,只是向海瑞长长一揖。

之后海瑞派下人送林延潮出门。

到了门外,林延潮见这下人即是方才给海瑞送药的人,于是问道:“你们家海老爷的病情如何?”

这下人初时支吾了一句,耐不住林延潮细问方才吐实道:“老爷这一次来京即是带病赴任,任上也是操劳得紧,身子一直不太好。”

果真不出林延潮的意料,他道:“那为何延请名医医治呢?”

这下人叹道:“请过了,只是老爷不肯收馈赠,老家那边还有一大家子要养,凭俸禄哪里卖得起好药?”

林延潮肃然道:“这怎么行?以后你都拿药方给我,再名贵的药,我都替你们海老爷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