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的皇帝今岁三十五,后宫佳丽七十人,儿子十三个,孙子也有四五人,瞧着是儿孙满堂,幸福美满,但说这些话的时候,轻松里透着无尽的孤独,像是一盏孤灯,哪怕周围都是萤火虫,都在发光,也只他一人是灯。
顾珠抿唇片刻,许久,大大地松了口气,也放松起来,双手撑在屁股后头,懒散地笑道:“舅舅你要是这样说,那我可就真的随便来了。”
“恩,自便就是。”皇帝一边笑,一边丢了颗糖豆进嘴里,说,“你娘与我是一母同胞的姐弟,我自十三登基起,便有你娘在旁护着,如今她爱你胜过爱我,我除了有些嫉妒外,自然也只能爱你,不然你娘可是要同我翻脸的。”
皇帝说完,还耸了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可怜样。
顾珠瞧着顿时便忍俊不禁,却又很快想起今日的来意,再次问道:“那舅舅,我就直说了,你知道大表哥手下有个叫做东方柯的人吗?”
皇帝淡笑着随意点了点头:“知道。”
“那舅舅知道怎么不让大表哥把东方柯借给二表哥用?如果非要二表哥去做那河道总督的位置,却又不给他能人,他怎么办?现在我听说那边进度很不好,什么都是现学,当地的漕帮虽然在帮忙,却是磨磨唧唧,表面办事,实际毛事儿不干,就混工钱。二表哥使唤不动他们,这其中有大表哥的手笔,也有谢家的手笔,这些舅舅你知道吗?”
皇帝依旧是点头:“知道。”
“那……”顾珠感觉自己不必再多说什么了,“那舅舅你怎么?”他不懂。
皇帝又塞了个糖豆在嘴里,然后抿了口茶,徐徐道:“珠珠,你先告诉我,是谁告诉你这些,并且让你来找我的?”
顾珠想起好多人都问过他这句话,起初他觉得是自己的责任心让他放不下这些,后来琢磨了一阵子,发现起因是他的三伯,三伯最先跟他说这件事的,可三伯那个病秧子一样的人物,从来也没有跟其他大人有过往来,更没有在某个皇子的背后站队,三伯一天天跟家里的大小老婆们亲热都来不及,哪里有闲工夫搞那些阴谋阳谋?
于是顾珠说:“没有谁,只是在乎,只是觉得不理解,不懂,舅舅你是天下之主,苍生也是您的孩子,我只是觉得舅舅不会真的放任二表哥胡来,所以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只要跟我说了,我放心了就好,绝不会告诉其他人。”
皇帝凝视他的外甥,看得出来外甥说的是真心话,便也不绕弯子,笑道:“是的,天下都是朕的孩子,所以你只需要相信,舅舅做什么都是为了让大兴国祚绵长,就可以了。”
“但眼下呢?”顾珠颦眉。
“上位者,眼光需要放长远些。”皇帝看少年不大理解,或许是理解了但又不赞同,也不劝说什么,而是慢悠悠地跟说故事一样,讲说,“这样吧,舅舅跟你说个故事,你要不要听?”
顾珠一向最爱听故事了,不管是大饼爹的过去,还是娘亲的过去,哪怕能窥见一点他爱的人他所不知的一面,都是他的兴趣所在。
更何况一般这种时候,讲故事的人所说的故事都是真实发生的事件,跟‘我有一个朋友’中的‘朋友’其实就是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