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裕扫了眼周边修整的小队,摇头道:“不可以,修正完毕,咱们继续赶路。”
“可是咱们已经很快了。”郁霄算了算,“至少超了大队两日的距离。”
“梁嵘一定会在这两日间攻打胡和州。”江裕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宋蕴重伤后退,我未到北境,这是他必须要抓住的良机。”
绵密的雨珠顺着他的铠甲往下落,半滴没了踪迹,半滴往下坠落,汇聚积水成滩,漫过绵延峥嵘,浸湿了梁盛的靴子。
亥时要到了,夏日的天幕欲沉不沉。梁盛趴在草丛里,在漫长的等待中变得不耐,他的双腿都泡在雨水里,身上的铠甲被拖累得更重,压得他喘了口气。此时前方忽然响起了马蹄声,梁盛握紧了战刀,鹰眼探巡,看见一支小队乘着雨水快速行来。
战刀出鞘的声音很细,铺天盖地的雨滴声给了它们最好的防护。梁盛就在队伍的最前方,他一动不动,眼睁睁地看着小队骑兵逼近眼前,他在天幕和草丛的双重掩护下看见了战马扬起的前蹄。那风声打在他脸上,站刀全部出鞘,扬手劈砍,战马的嘶叫声刺痛了他的双耳,他就地翻滚,被鲜血泼了一背。
后方的小队被突来的夜袭打得措手不及,马蹄扬起,队伍陷入混乱,小队首领落马翻滚起身,还没来得及整顿就被两个大燕士兵绊住了双腿。凶猛的战刀劈开风雨,砸在他的脖颈。
梁盛抹了把脸,带领士兵冲乱了这支小队。煊云军的辎重队不是最擅长打仗的,他们只负责押运物资,而梁盛有着和他父亲一脉相传的凶狠。他的战刀劈开敌军的头骨,眼睛却定在小队后方的军车上,那是要被送往主营的新物资。
小队的副将姚沥握紧了武器,说:“战马珍贵,绝不能出事,二队所有人,弃车往西南跑,跑!”
交战地的宋将军败了,他是风骑营的主将,那一战损失最多的就是轻骑和战马,主营需要新的战马。西南是宽敞的马道,只要上了马道,就可以一路往主营跑,其余人要留在这里,拦下这支大燕兵。姚沥在马蹄声中高喊:“掩护战马,砍死这群大燕狗!”
梁盛戏谑地看着他,他的马冲进了雨夜,载着他往前猛冲,逼近后扬起的马蹄势必要踩碎姚沥的脑袋。姚沥滚地闪躲,被踩断了肩胛骨,重力践踏骨头的声音听得人寒从心起,姚沥在夏日的雨夜中冒出了冷汗,他趴在染血的泥泞中,遥望西南,只能看见战马的屁股。他和着满嘴鲜血闷笑,转头看见了扬起的马蹄,重力直朝后脑踩下——
“咻——哧!”
千钧一发之时,一支玄铁倒钩箭刺破雨夜,正中马腹。战马嘶鸣后倒,将梁盛摔下了马背,姚沥在匆忙中被马血喷了一脸,他凝望着那支玄铁剑,精准地捕获到最重要的一点信息——这是风行营的倒钩箭,主营的人来救他们了!
梁盛在倒地时听见马蹄踩烂泥浆的动静,他快速翻滚躲过两个煊云军士兵的重砍,在匆忙躲闪中放任心中的杀意膨胀至最大。他的战马已经不动了,他从马上摔下,最能体会这一箭的凶猛。他站起身来,看见了雨夜的突来之客。
山河哼哧哼哧地呼着热气,他被套上了银色的马铠,正高傲地睨着梁盛。江砚祈手中的长弓被挂回了得胜钩,他穿着轻甲,连头盔都没来得及戴,额间的毛月色细带被雨淋成了深色,黏答答地穿过发间,与湿透了的长发搅在一起。
梁盛不需要知道这是谁,只需要知道危险已经来临。他将战刀抵在裤腿上,重重地擦去了上面的浑浊血迹,渗凉的刀背划破雨珠,堪堪照出江砚祈的半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