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行至案前,执笔游走在帛纸上。
“碎石流火虽然可以穿过铜网,却也不是无规律的四处乱飞,可用簦布做成巨大的篓,遇到碎石流火时,将其用水淋湿,舒展成一面大的盾牌,士兵可躲在下面,待碎石流火坠落到其中,拉动上下机关,将一整张簦布收紧成篓,待流火被潮湿的簦布扑灭,再松开机关,将簦布放平,继续接收下一波碎石流火。”
她画的每一处都十分细致,包括怎样引流水到簦布上,只要确保簦布是湿润的,碎石上的火焰即可全部扑灭。
我似是能理解,为何会有人想要我冤枉芊芊,与她互生嫌隙。她这样的一个奇女子,已经是逆天的存在了,如若有她相助,楚国怕是熬死了楚王也攻不进来。
待天色已经见亮,芊芊才将所有的图纸画好,我对她千恩万谢,抱着图纸便跑去了勤政殿。
黎明时分的宫内寂静无比,我便好似那冲开破晓的日光,一路无畏向前。
勤政殿西暖阁殿前,老茶正跪在地上抽泣。他见我来了,俯身拜礼之后便哭的更厉害了。
我不明所以,便进入殿内,但瞧太医贺跪在殿中,而小白也背对着我跪于榻前。
最先听闻我脚步声的是太医贺,他转过身朝着我一拜道:“国君薨逝,望公主节哀。”
我怔了怔,忽地耳鸣目眩。
“你,你说什么?”我恍惚不安地问。
“国君仙逝,望公主节哀啊。”太医贺悲恸地道。
我耳边一片嗡鸣声,见太医贺似是开口又说了什么,我却听不到了。
我跌跌撞撞地走向榻前,看见父亲面色灰白,双眼紧闭。
我腿一软,跌坐在榻前唤道:“父亲,父亲。”
小白抱住了我,在我耳边道:“绥绥,陈候已经去了。”
我猛地挣脱他怒道:“你骗我,昨夜父亲还好好的,还好好的。”
我忽然想起昨夜,父亲连说话时都已经是有气无力了,想来那时已经是灯油枯竭了。可我却沉浸在余陵失守,忽略了父亲的病痛。
“父亲,你看看我,我寻到了可以阻挡楚国碎石流火的方法,我还没与你说,你怎么就忍心离开了呢,你怎么能放心的离开呢?”我摇晃着父亲的身体,可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绥绥,陈候临终之前,已经迫我立誓,我会护着你,你放心,我拼死也会护着你。”小白揽我入怀,心疼地道。
我想父亲已知大限将至,怕我一个人应付不来,便逼着小白立誓,誓死保护我。
我知道父亲放心不下我,可却没办法违抗天命。
想来对于父亲来说,从小到大,我都不是一个让人省心的孩子。
我挣脱开小白的怀抱,站起了身。
“我不需要你保护。”我转过身对他说道。
我硬撑着向前迈了一步,眼前却已是天旋地转。
晕过去的前一刻,我忽然觉着我自己还真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
我应该庆幸此时此刻,此地此景,小白是在我身边的,否则我怕是一早便熬不住,跑去终首山一辈子躲在里面,再不出山。
于深夜之时,我是被一阵如泣如诉的歌声惊起的。
我起身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长信宫,小白正坐在我榻前,翻着着芊芊所画的图纸。
我坐起身,稍作调稳心神,开口问道:“这是谁在夜半时唱歌?”
小白见我醒了,放下图纸走了过来,他将我抱在怀里担忧地道:“不必理会是谁,你晕了一天,肚子可是饿了。”
我趴在他的怀里,双臂环住了他精瘦的腰身,呢喃着:“我不饿,我不想吃。”
他收紧了手臂,将我抱的更紧了。
我只有此时,暂且停靠在小白的怀中,才能逃避一切,才能暂时地从纷乱之中喘一口气,稍息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