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了他的恩施,这些时日来,第一次见到了天日。
想着雅光曾与我说过,冬日里的楚国也会落雪,我如今也是见到了一回。
白尧身着紫衣围着银白狐裘斗篷,坐在堂前烤火。
不知是衣着厚重,还是受了伤之后的养尊处优,我觉着白尧看上去似是比之前看着壮实了不少。
堂下设有两樽铜炉,有三两奴仆于铜炉旁添柴,铜炉里传来一阵阵炙肉的香味。
此时白尧见我来到,便唤我坐于他身旁。
我身上穿着的依旧是薄薄的秋衣,寒风一打便透了。顾不了曾经的恩怨,我现下只想坐得离火近一些。
靠着火堆坐下后,便由堂前望去外面的漫天飞雪,千里一色。
不得不说,白尧是个极会享乐的人,赏雪时倒还不忘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女婢们将烤好的炙肉放置在白尧身旁,炙肉被长叉穿过,色泽焦黄油亮,滋滋地冒着油。
白尧见我伸长了脖子盯着盘中肉,便摆摆手,让女婢将炙肉端于我面前。
“这是巴陵山冬猎所得的鹿肉,用十三种香料腌制后经火烤制,味道鲜美,冬日里进食最为补身了。”白尧道。
我已然是三月不知肉味了,拿起长叉吹散了炙肉的热气,欢快地吃了起来。
这外焦里嫩,鲜嫩多汁的肉味,还真是久远不见了。
“这些时日令你吃苦了,明日你便能回到莫梨轩去了。”白尧的身旁有一小炉,小炉上温着陈年窖藏,他饮下一爵后,眯着双眼笑道。
原来,住了那么长时间的小院叫莫梨轩。
我没有应他,继续食着叉上咸香不腻的炙肉。白尧见我吃的起劲,随手递来一爵酒。
我看了一眼,接过后一饮而尽。
这酒倒是不像楚国的翠竹。
“这是古井顾家今年的新酒,名叫‘酡颜’,用紫苏酿制而成的,我身上的伤方初愈,只能喝这酒。”白尧又为我斟满一爵。
这酒入喉甘甜,一点都不辛辣。
我端着酒爵,忽而想起在雅俗小馆同君绫初见顾长安时情形来。当时我与君绫喝的酩酊大醉,这还依稀记得她醉酒时的面容,正如这酒液的颜色一般,酡颜娇容,流水桃花。
“怎么,你不喜这味道寡淡的酒吗?”白尧见我端着酒爵许久未动,便问道。
我闻声回过神来,将爵中的酒饮了干净。
小白曾与我说过,君绫已然成为了燕国的东阳公主,嫁给了安阳的玉颜公子。我虽然不知他们二人联姻会涉及到怎样的利益勾结,但却单纯的希望,君绫的这一次真心,不会再所托非人。
和着炙肉,我又饮下几爵酡颜,酒足饭饱后,准备起身回到密室去。
下一刻,却被白尧抓住了手臂,连同身子一起拉到了他跟前。
“今夜逐除,你留下来陪我,不必回去了。”他的气息带着紫苏的香气迎面而来。
我下意识地别过脸去,拒绝他这突然的亲近。
他并不在意,顺势将我揽入怀里。
我不愿意猜测他此时的心思,也不愿知道他此举意欲何为。
他见我乖巧不闹,得寸进尺地揉捏着我的肩膀。
我记着自打被关入这个密室之后,便没再清洗过身体。这衣裳里蕴藏的味道,连我自己都受不了,更何况浑身洁癖的白尧。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白尧便让侍候身侧的女婢带我去沐浴。
我犹如一条即将开膛破肚的肥鱼,任由着女婢们按在热水池中洗刷,虽然滋味不太好受,可洗去一身的污浊倒也舒爽。
跪坐在铜镜前绞干湿发时,一位面生的婢女端着一碗热汤朝我走了过来。
她将热汤放在几案上,便转身就要走。
我叫住了她,将她吓了一激灵。
“夫人怕天寒地冻,姑娘沐浴时身子受冻,便吩咐奴送碗姜汤来。”她回过身俯首道。
我瞥了一眼几案上的汤水,淡淡一笑:“丞相府可不止一位夫人,后院那么多夫人,我怎知你是哪位夫人的遣来与我示好的?”
“是,是···”她支支吾吾不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