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想起榧息还在马车上,便拉住那黑衣人的手臂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我徒儿还在那车上。”
那黑衣人笑了起来,道:“许些时日不见,没想到公主不但将我忘得一干二净,还自立了门派,收了徒弟?”
“你且放心,我忘了谁,都不会忘记小雨你的。”我拍了拍她的肩膀。
早在她对淳于葭喊话时的那一句,我便听出来是她的声音没错了。
自蔡国别离后,她受我嘱托前去鲁国送叔姜的双生子,自那以后便再没有消息。
我回到陈国后,待圣安局势稍稍稳定时,曾派人去鲁国东竭都城询问过她的踪迹。可结果是叔姜的双生子已然送到了东竭,可小雨却一早就离开了。
我记着告知过小雨,待双生子于东竭安稳后,便回到陈国上卿府找百里肆。可她并没有遵守承诺回来寻我,反而就这样于世上销声匿迹了。
我还曾担忧是不是她出了什么意外,直至在圣安城的钿鉁红堂遇见海桐,从她嘴中得知小雨安然无恙,这才安心。
小雨眯着眼笑,带我穿过万家灯火的围墙,于一处神庙前停了下来。
我瞧着那神庙的匾额上写着常羲二字,心想着这神庙应当是楚国的月神庙,莫不是八卦门的分堂都开始渗透于神灵的庙堂之中了?
小雨闻声四周并无他人跟随,抓着我的肩膀一跃,便从高墙之上翻了过去。
我震惊于小雨的功力突飞猛进,惊魂未定地落在地上之后,又瞧见对面不远处的高台之上,于一片灯火阑珊之中,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着一身红衣的女人。
她闻声回头看我,笑意清扬。
我错愕地惊住,心仿佛在那时停止了跳动。
她轻启朱唇,淡淡地道了一句:“绥绥,好久不见。”
我不知那时为何会哭,感觉就像是饿了会吃饭,渴了会饮水一样稀松平常。
我也想好了无数个与她重逢时的场景,有时在终首山,有时在圣安城,有时还会在我的长信宫。
可却没有像现在这般,我一无所有,又狼狈地连滚带爬地冲去她的身旁,趴在她肩膀上,将所有历经过的苦难,害怕,委屈一并地在她怀里宣泄出来。
只道一句:“骨碌,你去哪里了,我好想你啊。”
就已足够。
她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发丝,将我抱在怀里道:“都已然是二十几岁的窈窕淑女了,怎地还哭的像个八九岁的稚子一般。”
闻她这话,我便哭的更凶了。
“你若再哭,我就走了。”她靠着我耳畔轻语。
我连忙用她的衣袂擦干了泪,止住了哭声。
“为了见你,我特意穿了这身名贵缂丝衣,这缂丝最禁不得泪痕了,所以你别再哭了,好不好?”她温暖的手指拭干了我的腮上泪。
“骨碌现在可是一国之君,什么名贵的物件还得不到,不会因这一件缂丝衣与我计较的。”我抱着她的腰身不撒手。
她的腰身比离开我那时还要纤瘦许多,便是连背后的脊椎骨都能摸的清清楚楚。我想她离开我后,一定受了许多苦难,心疼她与我一样,挣扎在这乱世的泥潭之中,可我却没能在她最危难时伸出手拉住她,只顾着与他人谈情说爱。
而她,却在我孤立无援之时,亲自深入龙潭来拉我这一把,同是身在高位,她却从未忘记我。
想到此处,我心中又是一阵愧疚的酸涩,便埋头在她丰盈的胸前嚎啕大哭。
她轻抚我的背后,任由我眼泪横流。
须臾,我哭的嘴巴有些干涸了,便抬头看着她。
“哭够了?”她如少时一般刮着我的鼻尖。
我点了点头,吧唧了一下嘴道:“有些渴了。”
她轻哼一声笑,环着我的腰站起了身,带我走去了不远处的小屋之中。
屋内的几案上放着一只油纸包着的烧鹅,以及一尊陶瓮。
我好奇地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蘡薁味儿。
“好香的蘡薁味道啊。”我被几案上的吃食吸引,俯身跪坐于案前,好奇地抱着那樽陶瓮闻来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