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双亲后野间纯本该被送往福利院,但是被他的领居——织田作之助拦了下来,不知道他去警署做了什么,总之接下来就没有人过问他的户口问题了。
这个二十岁出头的男人意外沉稳,野间纯能嗅到他身上还未散尽的鲜血气息,阴暗的过往缠绕着他的灵魂,无处不在。
大概是个杀手。他猜。
还是一个无声地在泥潭中挣扎的杀手,他大概是独自一人在黑暗中走得久了,不经意中见到一束若隐若现的光,就下定决心舍弃一切努力追寻。
有一回野间纯被一群比他高一点点的孩子堵在小巷子里。
孩子的天真是最可怕的,大人们总以为他们还小,但他们已经聪明到能记住他们听到看到的所有事情,只要大人不经意间在他们面前提过一句没“爹没妈的野孩子”,他们就会有模有样地学着大人的样子围住野间纯,对着他指指点点“野孩子野孩子”叫个不停。
直到织田作之助出现将他们通通驱赶走,男人抱着他回家,声音沉稳地问他:“讨厌他们吗?”
野间纯点头。
“那你就要记住,努力让自己不要成为他们。”织田作之助道。
男人看向怀里的小孩子,刚刚的一场围堵大概在他心里就是大到不得了的事情了,此刻沉默着看,幼童独有的清澈眼睛里挂着要掉不掉的泪珠,上去很是难过的样子,但听到他的话,依旧噙着泪,认真点了点头:
“知道了,作之助。”
他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能听得出已经非常努力在克制了,但小孩子的心太小了,小到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委屈。
男人觉得那双绿瞳中的眼泪好似把他的心也泡软了,于是他顿了顿若无其事地:“其实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叫我父亲或者爸爸。”
他看见幼童摇了摇头,幅度有些大,一不小心就把眼眶里的泪珠甩了下来。
这下可不得了,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那盈盈的一洪湖水止不住地啪嗒啪嗒往下。
他飞快地搂住织田作之助的脖子,脸蛋埋在他脑后悄咪咪地用手背使劲扒拉着眼泪,但就像绵绵的细雨从不会像他期待的那样消失,不断涌出的眼泪也根本擦不完。
他不想哭出声,但一抽一抽的动静和不间断的哭嗝根本隐藏不住,织田作之助宽大的手掌放在他后背轻轻揉搓,无声地安慰着他。
“这只是一个建议,小纯不需要有太多的负担。”他只以为是幼童还没对他亲近到可以称呼父亲的地步,于是劝慰道。
“叫作之助爸爸,爸爸会、呜呜……会难过的,我不想他、他难过,爸爸就是爸爸。”
尽管幼童的表述颠三倒四的,一开口还夹杂着止不住的哭腔与哭嗝,但织田作之助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小纯说的对。”这是一个幼童对已逝父亲的全部热爱,尽管只是一个称呼而已,织田作之助神色更柔和了。
还没等他继续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他察觉到幼童悄悄抬抬起脑袋,柔软的肌肤贴着他的脸侧,在他耳旁轻声道:“也喜、喜欢作之助。”
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只维持了三秒,但织田作之助依旧觉得心里像捂了个小太阳,暖得让人根本维持不住冷硬的表情。
他听见幼童突然安静了几秒,随后用强制镇定但依旧难掩羞涩的声音传来:“作之助,我的鼻涕要掉下来了。”
织田作之助没有随身带纸巾的习惯,但这次以后他身上总是会揣着一包,但现在他只是默默地把那颗黑色小脑袋往自己肩膀上按了按:
“正好今天要洗衣服了。”
小男孩薄薄的自尊经过刚刚的泪水冲刷已经不剩下什么了,但此刻依旧倔强地不肯把鼻涕擦在人家身上,呼哧呼哧地拼命吸着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