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雾气水流般涌进门,被子被掀开的泽田纲吉被冻得一个激灵,终于清醒过来。灵魂归位后的零点零一秒里囫囵个把刚刚的场景搬进脑子,他下意识地就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双脚往床边的鞋子里一靸,紧跟在自家妹妹身后就追了出去。
“小弥,等等我,怎……”
泽田纲吉原本想问“怎么了?”,但是前面那个音节刚出口,后面的话就被他自己震惊地咽了回去。
不需要再问怎么了,眼前的场景已经自己告诉了他答案。
他们住的房间临靠走廊,开门就能看到走廊另一端的庭院。院子里古树青石寒池一应俱全,景致非常美。此时此刻,那些旅馆主人精心设计的景观全都被隐没进了浓浓的雾气里,就好像有谁大手笔地往这个空间不小的庭院里灌了一地的干冰凑出一个仙气缥缈的舞台布景。充斥庭院的浓浓白雾仿佛有重量似的,全沉在底下,越往上反而越淡。于是泽田纲吉得以顺着白雾落下的方向一路往上,看到了清晰依旧的夜空。
然后他的眼睛就倏然睁大了,表情就跟看了十几年奥特曼打小怪兽的特摄片,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穿进了片子里那倒霉的东京成了一个光荣的围观群众一般。有那么一瞬间,泽田纲吉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还没醒。
天幕被人撕开了一个口子。
不是比喻不是修辞,泽田纲吉对着自己三十分的国文试卷发誓,这句话就是一个字面意义上的平铺直叙的陈述句。就好像他们生活的世界是一个盒子,而天空上坠着星月的夜幕是盖在盒子上方的幕布。现在这块幕布被人从外面用暴力手段撕扯开,为了防止撕口闭合,两只巨大的类似人类的手扣在开口处把它往外撑着。只不过那双手的结构只剩下了白骨,连带着从开口吹进来的风似乎都带着一种阴森森的死气。风过之处,遍布天空的星辰像是在寒风中勉励支撑的蜡烛,星光忽明忽暗地挣扎来去,最终还是一个接一个地熄灭,只剩下天幕中心最明亮的月亮还在狼狈地兀自坚持着。
泽田纲吉看着天空中的场景,森然寒意不断地从心底往外冒。那双从外面伸进来的手像是爬出地狱封印的恶魔,他此刻甚至不知道那双手是完好的人类的手的样子还是如今这种白骨的形状,哪一种更为悚然。
他哑然失语了好一会儿,半晌才从喉咙缝里憋出一句喃喃。
“那到底……是什么……”
这句话开口之后泽田纲吉好像终于扯回了被震出体外的半拉意识,他猛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妹妹,声音里的焦躁惶恐迷茫混成了个乱七八糟的调色盘,连语言组织系统都出现了阶段性的紊乱。
“小弥,你有没有看到,那个,天上……哇,小弥你怎么没穿鞋就跑出来了,冷不冷”
大概在这个中央处理器加速过载的时候,泽田少年浑身上下唯一运转正常的只剩下了那根□□依旧的属于妹控的神经,因此导致他在乱七八糟语无伦次地混乱了半天之后,眼角的余光瞥到自家妹妹光溜溜地踩在木质地板上的脚丫,忽的就返归了本质。
然后他就倏然镇定下来,连手都不抖了,视天上的奇幻大片如无物,转身准备回房间给自家妹妹拿鞋子。
泽田弥略显无奈的目光下,棕发少年刚一转过身,就被迎面扔过来的一件羽绒衣罩住了脸。他手忙脚乱地把那件厚厚的羽绒衣从脑袋上扒拉下来,回过头就看到背对自己蹲在自家妹妹面前的白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