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是一个年青男人当着外人的面,一边啰啰嗦嗦地埋怨妻子管得太宽,一边暗自得意自己的大事小事其实都有人惦记担心。
谢永很羡慕,心想自己光棍这么多年,回京后是不是也该张罗一个屋里人了?
周秉的心情的确很不错,他面上的恼恨其实只有五分,还是对着那不曾露面的偷窥者。
他不敢告诉别人,谭五月不是不理他,如今只是喜欢拿后脑勺对着他。其实只要眼里有这么个人,周秉巴不得谭五月由着性子使劲闹腾。
这样不见外才是自己人的做派不是?
回到县衙后,周秉也在寻思是什么人在悄悄尾随偷窥自己,竟然连宝积寺的和尚都没察觉。不可能是京里的人,如今的自己还没这么大的牌面儿。
也许是……余得水那边的人?
很可能,这个人有几分神通,多半很想知道缉拿他的人都掌握了什么线索。看来大半个月过去,大家都忌惮着对方的底牌按兵不动,其实暗地里都有些不耐烦了?
谢永很快去筹办,缉拿余得水的花红半天就涨到了五百两。
不仅如此,盖了布政使司鲜红大印的告示贴得到处都是。
……凡谋危社稷及谋毁宗庙、山陵及宫阙有能捕获者,民授以民官,军授以军职,仍将犯人财产全给充赏。
用大白话的意思是,凡是意图推翻皇权,企图破坏祭祀场所、皇帝的陵墓和帝王居住宫殿的人,如果有人能抓获,是庶民的授以主持民政的官位,是士兵的在军伍中授以职务,并将被抓获人的财产全部奖赏给抓获人。
给余得水定的罪名从谋害一县官绅,上升到了平民闻之色变的谋逆。
五百两是江州县乃至整个省府最高的一个赏格,好多相干和不相干的人都在提供线索。周秉把带来的人分成两队,一队由纪宏领着,另一队由自己领着,得了确切的音信就猛扑过去。
也不知是官兵的运气太差,还是余得水的运气太好,每回都是差一点就碰着了。有一次明明已经把人堵在一处山口了,最后还是被他逃脱了,气得周秉拿着刀砍烂了好几棵胳膊粗的野樟子树。
气性上来的周秉没有回老宅子住,和北镇抚司的人同甘共苦地蜗在县衙。
谭五月每隔一两天就送一回换洗的衣物过来,有时候还带一些自家熬制的汤汤水水,在外人面前完美地尽到一个妻子的责任。却不和周秉多说话,知道底细的几个人看着总有那么一点走过场尽义务的意思。
周秉有时候也委屈得不行。
他已经跑到江州来了,周围的花花草草都薅干净了,也没去招惹新的。怎么这女人还像个石头一样,连个好脸都欠奉?
他对谭五月有种无计可施的焦躁,因为他明白,谭五月对他不是误会,而是明摆着的不信任。
正无比糟心的时候,谢永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说又有了余得水的新线索。
县衙侧门的石阶下站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婆,蓬着头发佝偻着腰,脸上黢黑,眼睛发黄且浑浊。走几步就要咳一下,一副贫穷山民的打扮。
倒是听得懂几句官话,说她儿子去年入了一个什么教,整天都在家里捣鼓,地也不去种,只知道乌烟瘴气地供奉什么真神。
前两天老太婆家里来了一拨客人,约莫有五六个人。出手豪阔得很,大米和油总共给了好几挑。听儿子说那就是在真神身边服侍的人,地位高得很。如今代表真神四处走走看看,品汇一下百姓们的疾苦……
客人里领头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青人,脾气倒是很和气,坐在肮脏的火塘旁边也不嫌弃,嘘寒问暖地讲些听不懂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