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彬瀚以为这纯粹是个折腾人的决定,但他还是决定照办,好让百岁小孩发泄一通脾气。他溜达着去了船上他唯一熟悉的仓库,在架子的空位上放好那罐珍珠。他把罐子摆得非常靠里,担心它会因意外颠簸而摔碎,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事儿根本无所谓——这些从杀人星星肚子里爆出来的玩意儿究竟有什么意义?它能被处理到哪儿去呢?还是就一直被搁置在这被世人忘却的地方吃灰?这念头令他不由地幸灾乐祸,可同时也想起了令一件事。
“我猜你就在我身后,对不对?”他盯着架子说。
“你的视野里没有合适空间,先生。如果我出现在柜子内部,那看起来或许会令你不适。”
“好啊,这么说来被惊吓得怪我了。”
罗彬瀚转过身。他果然看见李理站在自己身后,坐在角落里那台笨重的、写着他老家日期的无名机器上。看到她摆出这样的姿势使罗彬瀚想起∈——∈总是在空中飘来飘去,并不掩饰自己没有物质实体的真相,可李理倒是每次都脚踏实地。她无疑是刻意地模仿着一个物质生命的表现,从不当着他的面表演穿墙或悬浮。
他慢悠悠地走过去,拾起那代表李理本质的黑匣子。“我又出去溜达了一圈。”他说,“很多经历。很多意外。很多麻烦。我觉得应该讲给你听听,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上个厕所。”
“我的数据器对这件事没有帮助,先生。”
“我只是好奇它有没有防水设计。”罗彬瀚说,“这难道不值得一次测试?来嘛!我可以穿上裤子后再把你掏出来。”
“不建议你这么做。”
“干嘛不?”
李理依然坐在那台机器顶上。她的表情随意而镇静,气色远比罗彬瀚噩梦中的那个要好——用“气色”来形容人工智能不大严谨,不过至少罗彬瀚现在没那么怕她了。他有点无奈地发现对方也完全不怕自己。要么她对公共厕所的深度沉浸体验毫不在乎,要么她料定罗彬瀚不忍心这么做。她在罗彬瀚将要破釜沉舟时抬起头,冲他微微一笑。
“我之前或许忘了提起,先生。”她说,“这设备是可以放电的。”
没有电弧或是火星之类的信号,罗彬瀚只感到一股尖锐的冲击刺入他的指尖,他全身的肌肉都在收缩,身体像是一大块和他意识无关的果冻,在歪歪扭扭的震动中倒向旁边。几秒钟后他清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已经摔在地上。他恍恍惚惚地望向旁边,勉强瞥见那黑匣子落在自己手边。
“什么鬼?”他边喘气边问,“你打算杀了我?”
“我认为你现在能经受起这个程度的电击。”李理回答他,她的声音都像是从遥远的地狱里传来的。
“就他妈为了不去厕所?”罗彬瀚愤怒地说,“搞什么!我又不会真把你丢进去!”
“我不怀疑这一点,先生,鉴于你无法分辨液体是否会对我的设备造成永久性损毁。但我仍然好奇促使你口头这么宣称的原因。”
“那不如问问你自己干嘛和邦邦说话。”
“你是指那位像马和鹿类混合体的先生。”
“你可给它美化太多啦。”罗彬瀚没好气地说,“它是毒气和杀人蜂的混合体,吃了我一只手,差点把我整个垫了。它还打算再继续吃,把每一个它瞧见的文明都吃进去,这就是你想要的?”
“不,我从未知晓这些。设备检查的精度很有限,我想他成功欺骗了过去。”
尽管李理的声音里没多少歉意,这话都总算让罗彬瀚好受了些。他的肌肉也很快不再僵硬,于是他从地板上坐起来,跟李理面对面地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