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接到了一个电话。”自从生病以来这段时间,对于尚非的出现,沈沫早已经习以为常了。从不表示什么,也不会敦促或提及任何会令他不愉快的回忆,每次都是淡淡的来,又淡淡的去。来了,带一盒小点心或者一盘好听的CD,然后坐下来喝一杯茶,吃一块点心,听一段乐曲,或者随意的聊一下最近的新闻或者工作;走了,会用短信告诉他今天很开心,让他别忘记把点心及时吃掉,放久会过期。
一切都礼貌,平和,闲散,却又拘谨,克制,矜持,不越雷池一步,但这正是此刻的沈沫所需要的,对于秦晋的那一段感情已经过去了,伤害说不上,但多少对于从未尝试过的自己来说,已经有些疲倦,又有些说不出的抵触了。爱情太复杂,人心也太多变,暂时的,他不想再去触碰。所以对于尚非的这种态度,他很感谢。感谢尚非的纵容,感谢尚非的体贴。
也因此,在这样的潜移默化之下,尚非于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别有用心的追求者,又或者是需要权衡的那个应不应该投入的对象,而成了一个亦似亲又亦似友的特别的存在,总之在他面前,他可以坦然,可以放松,可以直言不讳。
“哦,谁的?”而见沈沫这么的坦率,尚非也就继续的追问了一句。
“耿洛。”
“耿洛?”
沈沫的回答倒是淡淡的,然而乍一听得耿洛的名字,尚非却是忍不住诧异的跟着重复了一遍,眉头也随之拧了起来,“他打电话来干什么?”
倒不是怕了这个人,实在是这样的时刻,所有的事件即将尘埃落定的时刻,耿洛却又突然的打来电话,动机实在令人怀疑。难道还觉得自己的好事做得不够,还想再多添一桩?
“呃,”也是不由得跟着皱了皱眉心,又稍稍的迟疑了片刻,沈沫这才慢吞吞的答到,“他说,那天他和…之间什么也没发生,一切都只是他的恶作剧,是他自己想要讹人,跟旁人无关。”
一字一句的,在舌头上慢慢的打了几个滚儿又慢慢的蹦出来,一点点吃力的感觉,而且嘴里还在说着话,沈沫的声音却就已经不知不觉的低了下去,直至几不可闻,乌黑的睫毛亦跟着垂落了下来,覆住了黑黝黝的眼珠。
“哦,这样啊!”沈沫的话音一点点的低下去,尚非心情也就跟着一丝丝的低沉下去,沉落到尘埃里去,但还是勉强地扯出一缕单薄的微笑,假装高兴的样子,“那很好呀!话都说清楚了。”
内心忽而想要撕开温柔的伪装,想要咆哮,这样很好,真的很好不是吗?因为这样你不是光明正大的就可以回去了吗?是不是?又或者干脆的直接冲上去抓住那人的衣领,大声的质问,“好哇,那你打算怎么做呢?”然后也不管他会给出什么答案,就那么恶狠狠地亲吻下去,吻得直到那个人的脸颊由苍白变作晕红。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他就只是站在那里,懦弱的站在那里,勉强的微笑,虚伪的温柔。其实亦晓得,以沈沫的性子,是不会再去吃回头草的,只是面对感情的事情,谁又能够拥有全然的自信和百分之百的把握呢?谁又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呢?
只是虚弱的笑容还不曾从唇角边隐去,却就又忽然的僵住了,而后有飓风般的,于一瞬间被内心巨大的感动与惊奇所席卷,填满——方才还静静地坐在桌边愣愣地握着手机的沈沫,倏尔一阵风似也的撞进了他的怀抱里,“让我靠一会儿,我现在觉得很难受!”
一句话说完,还不等尚非再说什么,沈沫自己就已经絮絮叨叨的说开了,像是得了强迫症一样的,“我现在很难受,真的很难受!我自己也知道这样是不对的,我跟我自己说过我已经看开了的,可是接到耿洛的电话我还是忍不住的就想哭一场,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
嘴里叽里咕噜含糊不清的说着,沈沫的眼泪也就真的跟着流了下来。跟秦晋说分手的那天他没哭,看到秦晋在住院部的楼下淋雨的那天他也没哭,他就一直这么硬生生地撑着,居然也撑了过来,可没想到就在今天,就是耿洛那一个寥寥数语的电话,他却是哭得这样悲惨,在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之后,在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