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何解?”石清看着刘据魂不守舍的样子,淡然问道。
“此言是说,鲁隐公五年,春天,隐公到棠这个地方去观鱼。《春秋》为什么记载这件事呢?是为了谴责隐公。为什么要谴责他呢?因为隐公去观鱼的地方距国都很远。隐公为什么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观鱼呢?因为可以“登来之”。价值百金的鱼,隐公都可以张网捕到,“登来之”是什么意思?这是赞美夸耀的话。棠是什么地方?是济水上游的一座城邑。”刻骨铭心的记忆,熟记于胸的词汇,让刘据脱口而出。
“天下名着何止万千,太子殿下可知陛下为何要我等教授《公羊春秋》与《谷梁》,而不是别的?”石清并没有在意刘据的解释,继续开口问道。
“……”刘据听着石清的问话,目光茫然,沉默不语。
他当然知道刘彻为什么会让他学习《公羊春秋》和《谷梁》。或者更确切的说他曾经认为自己知道刘彻为什么这么做。可是自从经历了巫蛊之祸之后,刘据一直都在怀疑,自己曾经所信任的一切,究竟有没有意义。欣喜,信任,骄傲,期待,最终都在皇权的阴影下渐渐远逝。
于是欣喜变成了芥蒂,信任变成了猜忌,骄傲变成了眼中沙砾,期待变成了绝望。在经历过那么赤裸裸的背叛之后,刘据怎么能原谅当初发生的一切。思子宫也好,望思台也罢。终究,抵不过皇帝心中掌控天下的欲望,前世如此,今生……又能有什么变化?
刘据的沉默,看着石清的眼中,却变成了哑口无言。于是这位德高望重的儒林大家用难以掩饰的失望说道:“太子殿下虽然年少,然则却是大汉王朝的继承者。陛下对于太子的期待很高。还望太子能够兢兢业业,不负陛下所望。”
刘据闻言,除了冷笑却还是冷笑。这辈子,有些事情,除了自己之外,刘据是再也没有办法和人分享的了。而且这辈子的他,也不会向前世那样的……“单纯”。
白色的宣纸既然已经被书写了,就再也不能回到从前的霁月风情。
“石少傅,今日孤心情欠佳,课程就先到这里吧!”刘据突然觉得有些百无聊赖。他不知道自己重生一次是为了什么。总归不会是在这里读书就是了。想到这里,更是觉得心烦意乱,沉重的未来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完全喘不过气来。既然不知道能不能避免这场祸乱,当然要先行对得起自己的心情。刘据抬眼看了看因为他的话语震惊的无以复加的少傅石清,擦肩离开。
“这、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抛开身后不停的呼唤,刘据回到建章宫简单换了一身布衣,对着身旁的小舍人说道:“孤要出宫逛逛。你们不必跟着。”
“太子殿下饶命!”小舍人一听,吓得连忙跪地求饶。“太子殿下饶命,若是陛下知道了不会饶了奴婢的。太子殿下饶命啊!”
“我只是出去逛逛,不会有事的。以前又不是没出去过。况且我只是想要去大将军府看看而已。更加不会有事。”刘据看着小舍人的模样,皱着眉说道。虽然他的记忆已经远隔近千年,可是刘据依然记得他当太子时进出宫中完全没有后世想象的那样艰难。当然更不会像是辫子戏里那样的变态。
“太子殿下饶命啊!太子殿下病情刚有好转。此时若是出宫,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陛下和皇后娘娘不会放了女婢的。太子殿下开恩啊!”小舍人无动于衷,依然是跪地哭喊着。
“……”
最后的结果,是刘据不得不妥协。带着那个求饶不停的小舍人和俩名太子宫的侍卫,悄然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