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会的工夫,那中年牙人已领了几个人过来,多是既壮实又诚恳的模样。严君注意到的是其中年纪最小的那个,看起来比别几个要单薄些,但个头高,手长脚长,面上透着几分稚气,是个少年模样。这少年年纪比田七约莫要大上个两三岁,穿一身浆洗褪色的粗布衣裳,却十分整洁,说话时面皮有些薄,笑起来还有两颗虎牙。
“主家,我叫何成,我干活最是勤快,不管是扫地做饭还是挑担打水,人人都说我一个能顶人俩,这儿谁也比不上。”
初时严君还只当是空口说白话,谁知一问才知这话再真不过,检验一番便知何成看着瘦弱,力气却大,只是雇来钱要花得多些,倒也不贵。他与田易商量了会,决定暂且留何成试做几日。
接连几天下来,严君对何成是越来越满意。这少年力气大,手脚麻利,从不吝惜爽朗又带着几分羞涩的笑容,好多东西还一教就会。
多了这么个帮手,严君于是也多了闲暇,想着该去看看番茄长得如何。番茄早已换了个地,只是仍未移栽到田里。现今还在分苗期内,正是在番茄长了两到三片真叶时严君给做的分苗,还要等些时日才好定植。分苗期如何照管番茄的各个事项,他都一五一十地跟田易说了,一是午间要留意遮阴,二是水分和养料的平衡。
看着眼前枝叶舒展青翠欲滴的番茄苗,严君就知田易将它们照料得很好,忍不住朝屋子里正用功的田易投去感激的一眼。
不料那人似有感应一般,恰在此时抬起眼向外看来,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将将撞了个正着。
田易先是一笑,继而就挤了挤眼,严君没好气地刚想扭头走开,田易手中的书册却提醒了他这几日的帐还没整理,赶紧也回了房。
“阿君,叫你不开张是要你休息,你怎的在家里还忙这忙那,这又是在做什……嗯?这是帐册?”半个多时辰田易一直没见严君出屋,过来一看,就发现他正埋着头拿着支毛笔在写写划划。拢到跟前,才发现严君像是在记帐,只是那些如同蚯蚓般弯弯曲曲的字迹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却不知。看了好一会,田易才又道,“这莫非是你家乡的数字?”
“啊?”严君惊讶地看一眼田易,没想到他还能猜到阿拉伯数字的用处,“,也不算是我家乡的,就是我们那人人都要会用,从小就学起,说起来也是从国外传进来的。”
“还真是数字?”田易比他更惊讶,又观望了一会,指着其中一个圆圈问,“这是哪个数字?”
“这是零。”
“零,一个圈,圈是空心,所以是零么?”
“……大概吧。”严君真想抹一把汗,他从来都只知道阿拉伯数字怎么写,至于为什么要那样写,他绝不会比田易知道得更多。
“这数字写起来笔划可简单多了。”
“嗯。”
接下来田易又问了其他数字,让严君大吃一惊的是他只问了一遍就掌握了零到九这十个阿拉伯数字的写法,没有用太长时间,又将十位数百位数搞了个一清二楚。接着花了一会的工夫,就彻底懂了这种数字要如何加减。严君怀疑这人要是生在现代,指不定就能当个数学天才。然而再过了一段时间,他就只想苦恼地叹气了。天才不天才他可管不上,但作为一个会了乘除法以后就跟婴孩学走路了再也忘不掉般的成年人,要怎样解释乘除的原理……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