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他对芜木光遥准备的礼物早就有所猜测,大概率也不会超出他的预期。

哪有什么惊喜可言。

但是,不管惊不惊喜,他都已默认了某一天会从芜木光遥手中得到。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永远收不到的情况发生。

津岛修治搬进偏院时,还没有仆人来打扫过,一切都维持在芜木光遥前的模样。

他很轻易的在芜木光遥的房间壁橱里找到一个做到一半的瓶中船。

打底时的做工虽较为粗糙,却也能看出并非第一次尝试。

先前想必已做废了几个。

这个明显是芜木光遥较为满意的作品了,越到后来越是熟练,即使只完成了一半,也大致可以想像成品的样子。

“……果然和我想得一样,真没创意。”津岛修治嫌弃的说着,伸手想拿起半成品,又痉挛似的缩了一下。

他沉默半晌,低声自语道:“这么丑,就应该拿出来公开处刑。”

半成品被拿出来放在昂贵的瓶中船旁边,过了几天,津岛修治又将之放回原位。

和芜木光遥妥善收在小盒子里的材料一起,摆在了壁橱的最深处。

——从一开始就只是打发时间用的玩具罢了。

他一点也不在意。

——不想失去的东西,总有一天还是会离你而去。

他根本……一点也不在意。

津岛修治将镶满宝石的瓶中船拉到眼前,面无表情的与仰躺在船首的水手对视。

门外,和服的女仆侧着身跪坐下来,淡黑色的影子映在袄上,声音轻柔而模糊:“少爷,晚餐已备好了。”

津岛修治面色冷淡,声音却甜腻腻的,“放在门外就好,伊知子辛苦了,请务必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哦。”

女仆呼吸一窒,开始怀疑自己和……私通的事情被发现了,几秒后见津岛修治没再发话,又笑话自己疑心病太重,一个三天两头把自己弄重伤,除了家主传唤之外基本踏不出偏院一步的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些隐秘之事。

只不过是一个被放弃的无用之人罢了。

女仆以带着浓厚恶意的想法说服了自己,将放着食物的托盘放置在门外,却不自觉步履匆匆的退下,差些失了分寸的踩踏出脚步声来。

津岛修治似是对外头的事情一清二楚,嗤笑了一声。

房内又安静下来。

分明是自己摇了铃让人送来的晚餐,他却丝毫没有开门取用的想法。

“……”津岛修治忽然出声,像在对着谁说话般的自言自语道:“你如果不想要了,还留着做什么。”

独自一人的房里,自然不会有人回答他。

他停顿了一下,“用铁锤敲坏,唔,还是摔坏比较好,你说呢,遥。”

“……”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津岛修治一个人完成了对话,站起来,拿起瓶中船。

他正想走到千本格窗前,窗子却先一步从外头被推开。

一道小小的身影轻盈的翻过了矮窗,像一只雀鸟一样,轻盈地落在地上。

津岛修治顿住脚步,鸢色的眼瞳微微颤动着,几乎是不自觉地放轻呼吸。

来人站定了,黑色的碎发下浅蓝的眸晴空似的,将黑暗阻挡在了后头。

“哥哥果然在这里。”

脆生生的、熟悉的童音。

津岛修治指尖细微地颤抖起来,完全无法消化来人话语间的内容,似过了许久,又似只转瞬之间,他终于开口。

“……你是来接我前往彼岸的吗?”

他的话语极轻极缓,生怕面前的幻象被一点细微的声音击碎了。

“芜木光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