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自知,大王必定因此归罪于臣,臣此番来咸阳,做好了认罪的准备。”
樗里疾还是匍匐在地。
秦王沉思了半响,又来回走了两步。
如今,咸阳群臣俱已收其忠心,国务府壮大,取缔九卿,权势归于王,是时候该让樗里疾明白,谁才是秦国真正的主人。
甘茂临死之际,一番言语,对嬴荡的影响,不可谓不深,也正是从这时候起,嬴荡从医生彻底转变为、一个拥有生杀大权的王。
樗里疾忠心的是秦,疼爱的是季君,和他嬴荡,还真没多少关系,他这个秦国的守护人,眼下,成了秦王收归大权的、唯一一颗拦路石。
先是见过了洛阳的血与火,懂得了大争之世的残酷,纵然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也要面临选择和这种残忍。
见过了咸阳的权利争斗,知道了公孙乾、老奉常这些人的深谋远虑,清楚了甘茂一心为己的弑君之心,经过了一场屠杀清洗,纵然你算无遗策,到头来,却发现没有刀剑好用。
秦王寝宫中,悬挂着一张诸国地图。
这图,传承久远,来自春秋。
上有大周,还有诸多春秋小国,图上每灭一国,便在上面画上一笔,如此,已经不知道画了有多少道了,像是诉说着残酷。
秦王正盯着他,背对着樗里疾。
“呵,若是他人做了这决定,寡人绝无多心,但偏偏是叔父你则不行,你严君是何人,是我大秦的守护人,而非是寡人的臣子,对于叔父来说,谁是这秦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秦国的安定和强大。
季君造反,围攻咸阳,你不思救王,你却以巴蜀安定为由,不让巴蜀来援助,因为对守护人来说,纵然季君为王,那又能如何,秦国还不是嬴姓秦氏的。
叛乱过后,巴蜀也还是会归于秦国,洛阳无险,秦国也再无寡人这个帝辛,况且世人皆知,叔父疼爱季君,寡人想知道,叔父选择让巴蜀大军不来支援,可有此心?”
秦王语气不急不缓,里面却蕴含着莫大的威严。
樗里疾一颗白头,紧贴着地面,谁也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怕死吗,当然怕,但这个时候不怕。
他怕秦王吗,也怕,不过更是的,是作为一个忠臣的愧疚,季君之乱,他自知难辞其咎,以为季君必赢,又做了这样的选择。
“叔父不说,寡人也明白,甘茂临死之际,告于寡人,若想要独断乾坤,那第一个拦路石,必会是你樗里疾,可若是寡人昏庸,那能救秦国者,也非樗里疾,不知这话说的对,还是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