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的降谷零注意到，役所清子抓着一本书停在了那里。他扫了一眼书封，《西方经济学》，不是役所清子会去看的书。

他走了几步，挨到这个小女孩的身边，手搭着她的肩膀。

她在发抖。役所清子在发抖。她死死地盯着《西方经济学》被拿出来以后露出的空隙，让降谷零想不注意到都难。

降谷零于是半蹲下身，像是要对这个小女孩说什么悄悄话似的，把头凑近役所清子的。他的眼睛鹰隼一般盯着书架上两本书的间隙，于是那一闪一闪的红光自然也扑进他的眼中。

23：59。59飞快地变成58，57……

几乎是下一秒，他就站起身，想要向全书店的人示警——

役所清子轻轻地，按住了他的手。她抬起头凝视他的眼睛里还含着惊惧。这个小女孩轻轻摇头。

她抓起降谷零的食指，轻轻地碰了碰自己右耳的耳根。

从外表看，那再正常不过了。肉色的皮肤，青色的血管，一切都像是正常的九岁女孩。可是降谷零的指尖碰到了坚硬的部分。他知道那是什么——被清子藏在人工皮肤下的迷你骨传导耳机。

他的眼光倏忽锐利起来。

其实降谷零、诸伏景光和役所守人并不是第一次在役所清子的教育问题上发生分歧。关于“役所清子使用窃听器”这件事，已经是他们第二次对役所守人的教育方式产生疑问。

上一次是在一年前，他们刚刚结束了睡图书馆的可悲生活，从让人头昏脑胀的期末周回来，在役所清子的耳廓上发现了一只银色的耳针。

——清子趁着他们期末考试的这一周，在耳骨上打了耳洞。她只有八岁，一直都很听话，不会背着役所守人去做这种事。

外耳廓大部分由弹性软骨作为支架，不同于大部分为结缔组织和脂肪的耳垂，打耳洞极易感染，感染后果严重，大部分人都不会对它下手。役所清子耳廓上的耳洞看上去恢复得不错，是去了正规医院的结果。

正规医院可不会接小孩子的单。到底是怎样的家长会同意带着八岁小孩去在耳骨上打一个耳洞？

役所守人说：“因为她已经成功做了骨传导耳机，想要进一步加强它的牢固程度。并且她说服了我，我想不出拒绝她的理由。”

役所守人说：“我和你们都知道她不是寻常的八岁小孩，这也是我一开始会选择和你们讨论清子的教育问题的原因，毕竟我也是第一次当爸爸。既然她已经对自己要做什么有了正确的认知，那我有什么理由阻止她呢？”

降谷零说：“她才八岁。”

役所守人目光沉静：“就出生年限来看，她确实已经八岁了。”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哑口无言。

他们都知道役所清子不是什么会指着数学书问他们“零哥这道四则运算怎么做”的小孩。他们小时候也不是，但远没有役所清子这么夸张。

于是这件事最后也不了了之，以役所清子在耳洞上装了一个骨传导耳机的固定支架结束。

一周后，后，降谷零没再看到那只黑色的耳机，问了之后才知道，役所清子因为学校不能光明正大戴耳机，从役所守人那边抠了块人工皮肤，把耳机藏了下去。

虽然长得不像，但随着役所清子长大，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多多少少开始意识到，役所清子并不是完全不像她的爸爸。

——至少这种和她爸爸当时敢于把两个几乎可以算是陌生人的小孩带回家差不多的疯劲儿，能说是一脉相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