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乐和曹飞下学的时候碰见过几次。两边人就在某个街口突然碰见,有时候是他们看到曹玉武,那时候,许乐就会拉着曹飞的手,带着他一声不吭的离开。但有时候是曹玉武看见他们,就会叫一声,还让会说话的曹佳佳叫哥哥。第一次的时候,曹飞是飞快的跑开的。后来,曹飞就跟没看见似的,在刚刚会走的曹佳佳扑过来的时候,转头离去。
按理说,他们这样过着,互不打扰,也挺好。但这次,曹玉文将黑妹带去长春结束生意的第二天,曹玉武那边就出了事儿,罗小梅让开水烫着了,听说在大腿上,整整一片,挺严重,单位医院里治不了,转到了市医院。
单位医院里治病其实不怎么花钱的,可市医院不同,那是要真金白银。这三年来,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物价也高了,但曹玉武作为个锅炉房工人的工资并没有增加,他养着媳妇和一个孩子,钱上一直挺紧张。
但另一点,曹玉文这几年可真是发家了。他的辣白菜厂子一直没停,都是由黑妹看着,后来忙不过来,还叫了杜小明过来帮忙。他又辞了干花厂的工作,专门跟杜小伟在长春忙活,老太太身上穿的用的,没一样不好的。
所以,就因为这儿,就有人说起了闲话,意思是,曹老大都这样了,作为兄弟,就算他再不对,也不该袖手不管。开始曹玉文家里的大人都不在,许乐和曹飞听见了也就当没听见,可搁不住昨天,工会的赵主席找上了门,话里话外都是让曹玉文出钱的意思。“都是兄弟俩,总不能真看着他在医院里交不起住院费。”
曹飞听都没听就进屋了,把赵主席气的够呛,指着他的背影冲许乐说,“这孩子什么态度,那是他爸爸啊。父子俩哪里有隔夜仇。”
许乐听了就烦,不高兴地说,“叔,我哥哪里是不管他,他一个月就三十块钱的补助费,还是我前大娘留下来的,他这是没钱烦的。这事儿您找我们没用啊,我干爸走的时候,一共就给我们留了五十块钱的饭钱。要不,我把这钱给你们。”
赵主席一听,这哪里能要他们的饭钱,要不到时候还不说他连饭都不让吃了。他摆摆手,叹口气说,“哪里能要你这个钱?你干爸什么时候回来,要不工会先给垫上,等你干爸回来,再跟玉武商量着还吧?”
许乐笑眯眯的说,“那也行,不过我干爸不在,先让我大伯签字吧。”这才送走了赵主席。
就因为这事儿,曹飞的心情从下午一直到睡觉都不大好,夜里他们关了门,曹远像往常一样,让他给讲故事,曹飞念得就跟经文似的,把小远气的够呛,直接扑过来找他了。
许乐知道,曹飞早不是当年将不喜欢放在脸上的孩子了,这些年他表面上瞧着没事,其实挺计较他爸喜欢曹佳佳,不要他和曹远的事儿。不是对曹玉武有期望,只是对不公平的愤怒。这种愤怒沉甸甸的压在他心里,平日里不去碰触就不会爆炸,但一旦涉及,就砰地一声炸开,曹飞这气肯定短时间下不去。
于是,瞧着仍旧有些灰蒙蒙的天,许乐就想着好事儿来安慰他,“你知道咱要搬家了吗?”果然,一句话,就让曹飞回过神来,有些惊讶地问他,“买新房?往哪买啊。”
许乐想了想说,“没定呢。只是干爸走之前说了,那边生意结束了,就想买套大房子,把奶奶也接过来住,奶奶岁数大了,这么跑着不是个事儿。”
这倒是,曹老太太今年都快七十的人了,一天两地跑,体力上就跟不上。曹飞一听就开始盘算,他这几年摆地摊将整个小城都摸透了,在那儿算计,“咱们单位最近没盖集资房,肯定不行。听说四厂那边盖了干部楼,都是一百多平的大房子,离着咱们单位也不远,是不是那儿?!那样的话,婶子上班也不累。”
许乐逗着他说,“干吗非要在这里买啊。飞飞,你想过没有,咱们去省城怎么样?咱在这儿不就一个作坊还有干妈的工作吗?可作坊可以搬迁地方,干妈那工作又是临时的,其实根本没干着的必要。对了,还有你的摊子,可飞飞,这两年倒腾货物的人越来越多,东西越来越卖不上价了。王伟不是说了,他也干够了,想洗手不干了。飞飞,摆摊也没啥好赚的了。咱不如换个地方呢。”
这简直是开辟了一扇新大门,曹飞不敢置信地坐了起来问,“去省城?咱们能去省城?”
许乐笑着安慰他,“为什么不能,别说干爸了,你手上那些钱,别说去省城了,去京城都行,为啥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