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侧后方,跪着一个男人。男人头紧紧贴着地,身体又弓又缩,恨不得把自己团成一团,跟肉虫子似的,礼行的非常丑,一看就知道没经过任何训练,看着都伤眼。
这冷漠架式,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
好似他杨暄出去这一趟,不但没立任何功,还犯了错似的。
幸而杨暄早知道这是为了什么,眼梢微垂,盖住眸底冷意,掀袍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旁的,全当看不到。
田贵妃桌子底下的手勾了勾太康帝,一双美眸水波荡漾,我见犹怜。
太康帝拍了拍她的手,虎着脸看着太子:“起吧。”
正如田贵妃所言,太子这孩子是个好的,有能力,又孝顺,就是脾气略直了。脾气直是好事,一眼看到底,不用提防,可有时候……也并不见得那么好。
田贵妃与太子立场不同,太子看她不顺眼,很正常,可她从未挑过理,每每提起,都是一副慈母心肠,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倒是太子,每每看到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随时都在挑衅,这样态度,有点不大好。
田贵妃自己倒不介意被轻慢,横竖她身份确与已逝皇后不对等,但好歹她是皇上的人,瞧不起她,是不是有点太过傲慢,瞧不起皇上了?再往深里想,是不是……对皇上不满了?
对皇上不满,就会生出怨怼,就会长心眼了。
长了心眼,还扮耿直,就更难拿捏了。尤其这太子实力还不俗,民心所向……
民、心、所、向!
民心所向的,应该是太康帝这个君主,而不应该是太子!
这个儿子,的确需要压一压了。
太康帝并没有对杨暄不满,风云会成绩,燕郡大战,他都很满意,但人的欲望是不停膨胀的,他担心太子有一天会忘记自己,所以要给他紧紧弦。
所以才摆出这样冷淡的样子。
太康帝不说话,场面多少有些尴尬,田贵妃便出头替他夸奖杨暄:“太子此行辛苦。风云会成绩与燕郡大捷传至洛阳,朝野震惊,无不夸奖,便是你父皇,听到时也很是开心,这等功劳,咱们都记着的……”
杨暄直接嗤笑一声:“我不过离开两个多月,这后宫都能干政了?”
田贵妃被他强行插话,略怔了怔。
多少年了,没有人敢在她说话时插话,一时有些不习惯。
“不是我说,贵妃娘娘,这是我父皇的议事大殿,你得皇宠,能进来就不错了,竟还妄议朝政?朝野震不震惊,夸不夸奖,关你何事?父皇要赏要罚,自随心意,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自接着,感激涕零,何时父皇说话要你代替出头了?”
杨暄说话声音颇有些轻佻:“今日你能代父皇在此说我,明日是否就能代父皇垂帘听政了?”
还有句话他没说,但话里话外已经透了出来,牝鸡司晨,是想造反么?
田贵妃也是有些急智,若是她慌乱了,当场跪下诅咒发誓,应对就落于下成了,气氛太过紧绷,假的也像真的了。她并没有反驳,甚至没多少紧张,只轻轻叹了口气,一脸‘我知道这孩子就是对我不满’的包容,弱弱看了太康帝一眼。
她笑容略有些难过,但并不是因为被杨暄怼了,而是因为没有好好帮助太康帝。
太康帝更加怜惜她,桌底捏了捏她的手,看向杨暄的眼神也开始带了些不满。
这孩子,真该好好压一压了!
这么多年,田贵妃性情如何,他会不知道?胆子针尖大,干什么事都要看他眼色,从未做过半点他不喜欢的事,这样柔弱无害小白花一样的人,会想造反?
怎么可能!
杨暄五感超绝,便宜爹在上面干什么事,他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忍不住的泛恶心。
这田贵妃,不是什么小白花,是美女蛇,会卖国的哟,父皇你要不要考虑醒一醒?
旁的他不敢保证,但太康帝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有一定底限,卖国,是断断不允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