拧开水龙头,凉水透过指缝,像是把血液的温度都降下来。钟奕高强度运作整整七个小时的大脑慢慢放松,明白自己应该休息、必须休息。只有这样,才能在接下来的一周、一个月里,应付各种大事小事。
“他”大费周章,对池珺做这些,不顾一点血缘亲情,无非是为了那些利益——对,还能是谁?和池珺有冲突的、能接触到池容身边人的,还能有谁?!
越是如此,钟奕就越要把一切抢到自己手上。池北杨注定要在下周董事会上出局。至于其他,或许幕后之人——池北杨、池铭,二选一,或者两者皆有——确实有把握,觉得唐怀瑾会安然赴死。
很难说。
他放了一满洗手池水,俯下身,脸埋进去。冰凉的水,在这会儿,有效地舒缓了大脑的胀痛。可他闭上眼睛,眼前就都是车里时,血顺着额角蜿蜒流下的池珺。
静静地、温柔地看着他,叫他:“钟奕……”
说:“别动,我……好痛。”
钟奕猛然从水里抬头。
他头发湿淋淋的,这会儿低落,打湿了衣服。水珠沾在脸颊上,染上皮肤的温度。
他痛苦地、清醒地想:我要撑住。
想:唐怀瑾……如果池珺之前的想法没有错——
那他手上,的确能有一张王牌。
……
……
到第二天,钟奕按照计划,清早出门。换上保镖买来的衣服,再度前往郊区。
他和丛兰通过气,知道昨天覃叔情急之下,说出一个小小谎言。但当时覃叔并不知道更多情况,不晓得肇事者是有备而来,只当是纯粹意外。
更不知道,池珺的伤势有多重,之后几个月时间,都无法撑出一个“无恙”的假象。
他的谎言,注定不能维持太久。
既然如此,不如实话实说。只是说的时候,仍要照顾老爷子的心情。
钟奕到前,丛兰已有几次欲言又止、诸多铺垫。老爷子结合儿媳昨天下午匆匆赶来后的所作所为,心中浮想联翩。的确,丛兰会在这个时间点来“探望”,原本就是一件奇怪的事。
等看到钟奕独自一人,手臂上还缠着纱布,池容心中顿时惊涛骇浪,昨夜的猜测得到证实。
他沉默片刻,嗓音沙哑,问:“小珺呢?”
钟奕一顿:老爷子这辈子,看了多少风风雨雨。能走到今天,心性不可谓不坚韧。
他也不纠缠,直接道:“在重症监护室。医生说,他或许今天、或许明天,就可以醒来。”到底报喜不报忧。
问题在于,如今池珺的情况,要说“喜”处,是在乏善可陈。
老爷子听完,眼前一黑,“重症监护室……”到这个年纪,各种病痛,各种生离死别,都是常事。可这不代表,他愿意自己二十出头的孙子年纪轻轻,就与“生死”挂钩。
钟奕:“爷爷,越是这样的情况,您越要撑住。”
他的声音里带着异乎寻常、近乎冷漠的镇定。
钟奕:“我昨天也和丛阿姨说过了,或许您身边有什么问题,只是您和覃叔一直没有发觉。当然,‘对方’也心慈手软,始终蛰伏……昨天、前天的事,实在太巧合了,不能不多上点心。”
覃叔暗暗皱眉,怎么也没想到,钟奕开口就是这些。
但话都说到这里,自己没在第一句的时候拦下来,到后面,也就拦不下来。
钟奕:“所以,我和丛阿姨的想法是,带您去市区,换一家机构,做个突发的、全面的体检。正好,前天您摔了,原本就该这样。”